梦境到了这里，变得有点断断续续的。我有点看不清了。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我也没有睁开眼睛，意识在一片黑暗中***，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

我是沈鸩。

我早就爱上虞嫣，但是没有将她给王上引见。我不知道珞琴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拿虞嫣当赌注。或许他知道她在乎她，所以他希望她阻止他。

事实上桃夭没有。就好像云楼谣算准了我们所有人的心理，然后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骗了我们所有人。

关心则乱。当时的我们，全都中了计。

桃夭很决绝，珞琴也是一意孤行掳走了虞嫣。他们成亲之日，我就坐在花园里，一遍一遍数着那些早已落败的虞美人。

一株，两株，三株……

直到后来我数不清，我躺在草地上又笑又哭，迷糊中我好像看到了桃夭，她坐在我面前，身边似乎还有别人，似乎没有。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她问我：“你难过吗？”

我说我难过。我心疼得要死。

她说，那你为什么不去阻止。

我想说只要你不跟云楼谣走不就好了吗。可我没有说出口。

能用一个女人改变，为什么要发起战争？

桃夭不知从哪变出两坛酒，自己喝了一坛，另一坛递给了我。

“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倒是豪爽，“反正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很快就会忘了这里了。真不知道，我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

生命？我抓住桃夭的袖子，紧张的问：“你什么意思？你要……”

“没错啊。”她轻轻笑道，“替他去死嘛。本来他们就是想来抓我，是珞琴一直在抵抗，不想把我交出去的。”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已经不知道洗过多少次了。每次都有人说我是为了你好然后就莫名其妙改了我的记忆，要为我规划人生。可根本没有人问问我到底需不需要。”

“现在我难得还能记住珞琴。我想为他做点什么。”说着，她指了指花园那边，“他今天和别的女人成亲我也不会怪他。我知道他不想，他只是在和我赌气。”

“我记得有人和我说，爱是牢笼，我们都是里面的困兽。但是我不想再去斗了。当你面前的敌人是你最爱的人的时候，你还怎么去战斗？”

“我要改变这一切。珞琴恨我也好，怪我也好，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反正这是没办法改变的结局了。我的人生，分成了那么多段，我欠了谁，负了谁，我自己都记不清。还是趁早结束吧……”

“死了也好……让所有的美好都在***中戛然而止，最起码我可以保证珞琴他可以记我一辈子……”

那天晚上桃夭说了一大堆一大堆的话，我隐约觉得，那个披着粉色狐裘的小女孩，比我想得，可能都要成熟得多。她想的多，所以牵绊多。她现在想斩断这一切，我们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

她后来，好像在我耳边唱了什么歌。我还听见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桎梏，成全。再然后，一切都陷入了安静。

迷糊中，我好像去了什么地方，听了什么话。

可我全都记不清楚。

等我再睁眼时，已是明日。我发现四周景象很特别，有些眼熟。我尝试着回忆以前，却发现我已经没有过去。

身旁的一位法师和我说，我乃是青城神鸟，因受妖王***才误入歧途。只要潜心修行，必可位列仙班。

他还说，他是我的师父——无妄。

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我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桃夭那晚跟我说的话，忘记了虞嫣。但是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真的去阻止了他们成亲，甚至在珞琴不忍对我下手的时候，出手打伤了他。

但是我却没有和虞嫣在一起，我去了清桐寺院，酩酊大醉的时候，入了无妄法师名下，忘了所有前尘往事。我想我和珞琴都是悲惨的吧。他是众叛亲离，而我，却要永远遭人唾弃。

虞嫣一定恨我。桃夭也一定恨我伤害她。

但是，我也像桃夭一样，舍弃桎梏，选择放手，选择成全。

我以为自己真的是所谓的青城神鸟，杀尽众多妖。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空空落落。直到我遇见她。

记忆是不会骗人的。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她很美，我却忘了她是谁，她拥抱我，我却将匕首刺进了她的心里。她望着我，眼神那么悲伤，仿佛世间最美好的星辰都藏在里面。她问我：“你终究，还是忘了我么？”

她的伤口正在愈合，一对酥胸还抵在我胸口上。我拔出匕首，她的一只手臂仍然怀抱着我，另一只手臂则挡住了我的匕首。我想说些什么，她的嘴唇贴了过来，封住了我的所有欲言又止。

她的嘴唇香软甜腻，灵巧的舌头左右游动，像是在撩拨身体每一个细胞中的情愫。

我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于是推开了她，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我跑到了寺院，大口大口喘气，心跳加速难以平息，脑海中回旋往复的都是她刚才的模样。她的眼神，她的亲吻，她的碎发，她身上的虞美人味道……

那是我很久以后才懂得一个词，叫做意***迷。

每一次我都能伤到她，但是一旦对上她的眼神，我就下不去手。我想起了屋顶上的夜空，那浩瀚的星海，就像她此刻的眼眸。

梦幻。

她捂着受伤的手臂问我：“沈鸩，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

不待我回答，她又兀自道：“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可以追随你一生。只是最近王上将要苏醒，冲破封印。你小心……”

然后，她便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匆忙去追，结果，撞上了越梦。

越梦，桃夭。

我的脑子突然炸了一样，闪过了阵阵痛楚。我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但是断的太快。我又全都忘记了。

说起来，我记忆的回复还是要感谢珞琴。如果当初他没有袭击我，虞嫣就不会来救我，他也不会得知桃夭已经化作越梦回来了的消息，自然也不会将那些从前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呃。虽然是不太友好的方式。但是好歹我知道了。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我是个混蛋。我想补偿虞嫣，可是已经晚了。

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虞嫣死了。我以为我会很伤心，但是没有。除了心里感觉空了一大块，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当初我受楼瞾之托收服无欢，却差点被他打死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有来生，我还要不要见到虞嫣呢？

我想还是算了吧。没有我，她会更开心的。

再然后我想，珞琴会原谅我么？

我以为他不会。但是当我被越梦救了之后去找珞琴的时候，珞琴并没有想报仇的意思。他告诉我，虞嫣早已转世，这一世，她的名字叫做，倾澜。半岁多的时候，便被青城山弟子凝臣带去了青城山，交给了君梓仙上抚养。

君梓和倾澜的父亲说，她与天界有缘，但是命中有一死劫，只有青城山才可化解。他父亲便将她送了出去。

凝臣来接她的时候，我正好在看着。那个时候的虞嫣，不，倾澜，刚刚半岁多，却远远的朝着我的方向，璨然一笑。

我知道。

我再也不会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