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谣来印泉下战书的时候，珞琴刚好去了魔界找魔君无欢去了。

他没有见到珞琴，但是见到了桃夭。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桃夭一脸郑重的出来送那个裹着白色烟雾的暴露狂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匆忙赶回来的珞琴脸都青了。

他这个人就这样，越生气越平静。他一脸漠然的问桃夭：“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的妖界主宫是违规建筑要你早点拆掉，否则他要亲自来帮你拆。”

“只有这个？”

“是啊。”桃夭很大言不惭的应道，“那你呢？为什么前两天回来的时候一身伤？”

“珞琴，你难道真的打算攻上天界吗？有君梓在，你连青城都过不去，怎么上天界？”

听到这里，珞琴眉头一紧：“君梓回来了？云楼谣告诉你的？”

“我不聋不哑不瞎，我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呵。你还学会为他开脱了。”珞琴冷笑一声，“你相信他你就跟他走好了！滚离我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说着说着吵起来了，桃夭本来也没在他这里受到过什么委屈，莫名其妙被他一吼，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跑开了。珞琴犹豫着没有追，却朝着她跑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当即会意，去追她。

说实话，桃夭这小丫头跑得还挺快的。我跑得差点岔了气也没追上她。就在我觉得我追不上了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害得我差点撞到了树上。

我以为受委屈的小公主会朝我吼，歇斯底里，说一句话吐一口血。但是事实上她没有这么做。她很平静，跑到了那个花园，一片虞美人盛开的地方，她背对着我，却好像是在对我说话。我确信她知道我跟着她跑来的。

她说：“你知道珞琴当年被关在青城的时候，是谁把他放出来的吗？”

我感觉答案就在口中呼之欲出，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许久，她叹了口气：“是我。”

难怪。珞琴对人类向来不感兴趣，准确的说他对陌生的东西都不大关心。我很好奇他为什么当初会带桃夭回来，但他没有给过我解答。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当时算是逃狱，可现在天界知道他逃出来了。他去找魔君希望他能帮他，若妖魔两界联手对天，必定能赢。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魔君阴险，若他背弃诺言，珞琴必死无疑。”

我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勉力拼凑出一句话：“那你想做什么？”

“沈鸩。”她转过身来，眼神悲伤，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望着我，“你告诉我，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所以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要和云楼谣走。”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仔仔细细的又听了她说了一遍之后，我才确认，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要和云楼谣离开这里。

我忙不迭的问：“为什么？”

“云楼谣说，魔君已经和天界商量好了，等到珞琴攻打天界的时候，他是不会插手的。这样仙界就能将他一举歼灭。但是只要我和他走，他就会让天界退兵。”

“你居然相信他？”

“不是我相不相信。只是为了他，无论什么办法，我都得赌一赌。”

“是我把他放出来的。他的生死，由我承担。”

后来我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走了回去。

其实桃夭当时还是隐瞒了我的。她没有说她会封印珞琴，她也没有说她会被送到天界洗去记忆。她也没有说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她而已。这些事情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要我保密，我也这样做了，没有告诉珞琴。我想云楼谣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当年妖魔大战，魔君与珞琴未分胜负。现在正是扳倒他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和他合作？

可是，珞琴真的无法敌过仙界吗？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们就那么傻，都认定了邪一定不胜正呢？

可是到底谁是邪谁是正？

我一点都不喜欢回忆过去。因为你想得越多，问题就会越多，你就会越来越发现以前到底错了多少。

我回去见珞琴的时候，他就好像知道我一定带不回来桃夭一样，背着手，站在原地，背对着阳光。我记得他曾说过，面对太阳的人总会被光芒刺伤，但等你背对着它感受它的温柔怀抱的时候，它于你来说，又只剩下一片阴影了。

他问我：“她决定要走了，是么？”

我说：“我……不知道。”

他突然转过身，面对骄阳，伸出手，仿佛在尝试着碰触光芒：“沈鸩，你觉得……我可以留住她么？”

“……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珞琴似乎很难过的样子，那些光芒从他的指缝中漏出来撞在他的眼睛上，我看到他流出了眼泪，我想阳光一定是太强了。

“王上……”

“阳光好刺眼……”他莫名微笑，“我见到她的时候，也觉得她好刺眼。就好像在迷雾中突然碰到一团光，她给了我自由和方向，可是现在她却要走了。”

“……你在伤心？”

他没有回答，眼神忽然一变，我听到后面有人在叫我名字。

是虞嫣。

她匆忙赶到这里的时候，珞琴刚好擦干了脸上的泪，又恢复了以前的那副面瘫相。虞嫣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和我说道：“桃夭正在收拾东西，说要离开这里。你快去看看她。”

我没有答话，看了一眼珞琴。他没有看我，直接去了小木屋。

其实我也知道，越是什么都知道的人，越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和桃夭，都是这样。

我们到了小木屋的时候，桃夭已经收拾好细软准备离开。珞琴没有拦她，却在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缓缓吐出一句话：“别走，行吗？”

我看到桃夭的脚步凝滞，却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离去。珞琴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发出很轻的一声惊呼，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被过街老鼠吓了一跳。

“是你把我从青城放出来的。你给我希望，给我自由，可是你现在，要走？你留下，好吗？”

珞琴一点点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她拎着行李的手倏地握紧，又松开，再握紧。然后她推开了珞琴，碰到他胸口的时候牵到了他的伤处，他闷哼一声，桃夭的手在半空中凝滞，但仍然向前推开了他。

但这一次珞琴没有放弃，而是又把她来了怀里，气急败坏的吻上她的唇，用力的啃噬，连她的嘴唇上都漫出了血，他才放开她，喘着粗气，浑身弥漫着特别的气息。

她没有喊疼，舔了舔嘴唇，在他的眼里，却是无比***。

“珞琴，总该要有人为你的错误负责任。如果你不愿放弃，那么我就自己去。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你真的是为了我么？”

“原来我们之间这么多年，都比不上云楼谣对你说的那些。他是不是说只要杀了我就会带你远走高飞？还是说他会给你一生一世？即使我是妖王，也抵不上一个平凡小仙是么？”

“啪——”

桃夭的手还停在半空，眼神中是那种后来珞琴最讨厌的悲伤的感情。她打的不重，可是声音很响，震到了珞琴的心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么……？”

“是啊。”她笑，眼中却有泪光在闪动，“我就是要和云楼谣走，关你何事？你以为你是谁？妖王了不起么？你明知道只要我想走，你拦都拦不住我的。云楼谣有什么不好？只是暴露一点而已嘛，我就是喜欢，我觉得性感不行么？我爱他，比爱你多，这个理由够不够啊？”

“现在的你真的很不像你。你是在求我？求我不要离开？”桃夭用力捶了两下他受伤仍未痊愈的胸口，“你相信吗，根本不用那群天兵，我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么弱，凭什么保护我啊？”

“我根本，一点……”她一字一句地说，“一点，都不在乎你。”

说完这一切，她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珞琴在她身后，静默着，突然间笑了出来，放声大笑，像要崩溃的疯子。

他上前，再次拉住桃夭，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眼：“就算我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你也不在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