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当然不会说话,只是缩了缩身子,喵喵叫唤。
若离注意到,水无痕进屋时,黑猫立即没了踪影。这只通人性的猫儿,一定是很害怕他,才会见他就躲。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像被斩断的乱麻,却有两根慢慢接了起来。
水无痕?主公?两人究竟有什么关联,难道真如水无痕所说的,只是互不相干的两人。
若离揉揉额头,烦乱不堪。心中却打定注意,下次水无痕出现,一定想办法看清楚,他身上究竟会不会有被抓破的那道伤痕。
冷玉涵却没空现身,一连几日假装帮父亲清查内奸,暗中却在养精蓄锐,身上的内伤好得八、九不离十。
冷彦非果真找人改动机关,自己在一边看着,只等机关做好便杀人灭口。
“门主,机关已经改动完毕,小人发誓一定守口如瓶。”不眠不休几日的几个匠人垂首恭敬道。
冷彦非笑了笑,浓而上扬的眉毛显得霸道不羁,他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
那几人接了银票,喜笑颜开,躬身就要退出去。
躲在暗处的冷玉涵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缓缓垂下眼睛。
果然,快如闪电的剑光一闪,那几人来不及反应,已经倒了下去,脸上犹自带着笑容。
冷彦非张狂大笑,扭动一处机关,石壁向两侧缓缓分开,露出一间铁门锁着的密室。哗哗的铁锁声传来,一个长满毛发的东西凑到铁窗前:“你又来了。”他冷笑。
冷彦非不说话,缓缓转动铁门旁的一只烛台,铁门吱呀一声,竟突然弹开。
里面是一个人,四肢被铁锁锁住,头发胡子长到一起,垂到脚面,盖住了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长期在黑暗中,变得暗无神色。
冷玉涵屏息贴在石室上方凹进去的一处,幸好自幼研习闭气的功夫,否则这几日几夜实难熬过来。他头一次真正看到密室怪人,虽在心里做足了准备,还是觉得心神震荡,那人实在不能被称之为人,破烂的衣衫已经看不出颜色,乱糟糟一团挂在身上,一头乱发和胡子结在一起,瘦骨嶙峋。
想到那也许是自己生父,他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心痛,好像又不是很痛,毕竟,教他武功抚养他长大的并不是那个人。
“这么些年,你忘了她没有?只要回答是,我就放你走。”冷彦非阴鸷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威严。
然而怪人对此不屑一顾,悠悠地震动手中铁锁,笑道:“岁月不饶人,你也老了吗?整日张口闭口都是这句话,你累不累?”
“你有力气逞口舌之快,不如留着多活几天。”冷彦非嘲讽道。
怪人哈哈大笑,低哑的声音在空寂的密室里格外瘆人,听得人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他得意道:“我倒是巴不得早日去下九泉,和于冰双宿双栖。”
“你!”冷彦非被激怒,一掌打过去,冷玉涵几乎忍不住要现身救他,却见他只是吐了一些血,依旧哈哈大笑。
“你的功夫退步不少啊,怕是现在想与涵儿打个平手都不行。”怪人猖狂道。
冷彦非脸色铁青,喝道:“不许你叫他们的名字,不许叫!”
“我最有资格叫他们的名字,别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吗?涵儿和你一点也不像。”
“你……你!”冷彦非一瞬间慌了神,勃然大怒,猛地关上铁门,甩袖而去。
冷玉涵微微舒了口气,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连一口水都没喝,论是自己功夫高强,又学了一些东瀛忍术,还是觉得体力不济。
他缓缓运气调息,还没跃下去,就听石壁内传来轻微的声音,似叹息:“出来吧。”
他一惊,掠了下来。
“我早就发现有人了,现身吧。”密室内的人缓缓道。
冷玉涵惊叹他居然有这种本事,扭开了密室机关,打开密室铁门。
“你居然能发现我。”他负手立在门口,幸好带着面具,遮住他此时的表情,吃惊、怀疑、怜悯,震惊,一脸复杂。
“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示人,老夫与你有缘,被关在这里二十年,实在很想看到除了冷彦非以外的人。”怪人说的倒有道理。
冷彦非已经怀疑他是自己生父,听他这么一说,没有太多犹豫,伸手取下了玄色面具。不浓不淡的长眉,目如秋水,带着淡漠,拒人于千里似的。微薄的唇抿着,像在压抑什么。
“于冰?”怪人吸了一口气,死死盯着他看。
“你是涵儿,你娘亲是于冰对不对?”怪人的声音变得激动。
冷玉涵不作声,半晌否认道:“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谁是于冰。” “逆子,怎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怪人喝了一句,缓缓道,“涵儿,你娘若泉下有知,听你说出这样的话,她该如何寒心,你认贼作父,怎可原谅?!”
“什么?”冷玉涵觉得那些怀疑仿若成真,这么多年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对娘的折磨,和密道里所见所闻,都在瓦解他所有的坚持。
“你右臂手肘处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是不是?”怪人问。
冷玉涵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捋起袖子一看,果真如此,一颗小小的红痣长在那里,鲜艳欲滴。
“这颗痣怕是只有我和你娘知道,别人又怎么会注意。涵儿,你还猜不出我是谁吗?”怪人的声音充满慈爱。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冷玉涵只觉得突然没了力气,怔怔地不知说什么。
怪人又开口,“涵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冷玉涵像被人施了咒,缓缓踱步过去。
怪人的手脚都被铁锁缚住,几乎无法行动。他缓缓伸手,似乎想触碰冷玉涵的面颊,但那只手毫无力气地垂着,根本够不到。
冷玉涵没有继续走近,隔着一点距离注视他。这就是他的生父?!为何心里总也不能完全相信?
“孩子,真好,长得这么大了。涵儿,你受伤了吗?来,手伸给我。”
冷玉涵的内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他居然还能够一眼看出,冷玉涵觉得不可思议,还是缓缓伸出手去。
怪人的手刚碰到他的手,一股内力就逼向他的体内,冷玉涵大惊,想要退开,却怎么也挣不出。“你要做什么?!”心口一阵绞痛,他低呼。
没多久,怪人却放开了他,笑道:“是不是好多了。”
冷玉涵运气,只觉得心口的内伤完全无碍,诧异道:“你有如此高深的内力,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怪人叹息,似乎回忆到许久以前的事,他缓缓诉说:“二十三年前,那时你未满一岁,在襁褓中,很惹人爱的小婴孩,”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冷玉涵,看起来黯淡无神的双眼变得柔和,“我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只可惜冷彦非从中作梗,一心抢走你娘,他打不过我,却利用你娘和你,害得我方寸大乱,被他挑断手筋脚筋,用玄铁铸成的链子困在这里。二十几年,我终于等到你了,涵儿,你是来救为父的吗?”
“你真的是我爹?”冷玉涵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你娘难道没对你提过我的名字?!林玄,我的你生父林玄!”
“林玄?你就是娘深爱的那个林玄。”冷玉涵常听娘说起这个名字,甚至她整日做的刺绣,绣来绣去都是“玄”字,因此那位爹总是大发雷霆,撕碎所有的绣帕,不让任何人提到玄字。
“我是你生父,你难道还不相信?!”怪人大吼。
冷玉涵低下头,半晌低声道:“原来你是我的生父。”却怎么也叫不出爹那个称呼。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叫了二十多年爹的,并不是他。
冷玉涵抽出软剑,就欲砍向那玄铁链。
“慢着,有人过来,快走。”林玄轻声道,“快!”
“那你……”冷玉涵收回剑。
“来日方长,涵儿,记住我说的话。快藏起来!”他喝道。
冷玉涵赶紧关上密室门,转身跃开。
回到属于自己的密道中,再也支撑不住,他倚到冰冷的墙壁上,觉得脸上凉凉的,摸上去,是一滴泪。
多久没哭过了,这滴眼泪是为什么呢?重逢生父的喜悦?还是悲哀?抚养自己二十几年的,居然是害自己一家离散的仇敌。
如今他只想好好醉一场,痛痛快快地醉一场。
娘,您泉下有知,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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