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听他这么一说，立时转悲为喜，定定道：“居无定所，这边便是你安身之所，奔波流离，我陪着你便是，我并非娇生惯养之辈，这么些年，你不是最了解吗？”

　　“今日来见你，是因为要动身去办些事，也许要花些时日，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到处乱走。”冷玉涵替她擦干脸上泪痕，软声道。

　　“危险吗？我陪你一同去，我不要在这样下去，每日等着你，心慌不定。”若离急道。

　　冷玉涵叹息一声，那声音透出些无奈和寂寥来，仿佛人生起起落落大悲大喜，全不过如此。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是出自唐代义净法师所译的《佛说妙色王因缘经》，由他淡漠的声音缓缓诵出，平添了几分萧瑟。

　　若离听得真切，不免黯然，片刻又生出许多力量来，朗声道：“这些是老和尚说来欺骗人的话，既然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又何必相较。我偏解为‘我于爱着，无忧无怖’。”若离将自己的名字嵌进去，一脸得色。

　　冷玉涵闻她如此一说，不免好笑，满心的忧烦暂时抛之脑后。他笑起来长眉上扬，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似蜻蜓点水，分外好看。

　　若离忍不住靠得近些，踮脚凑过去，在他眉心处一吻，留下满心的甘甜。

　　“我带你去个地方。”冷玉涵揽起她的腰，走到窗边。他将手指搭在嘴边，吹了个口哨。顷刻便有马蹄声传来，规律有致，动静并不大，想必是匹好马。冷玉涵抱着她从窗口一跃，正落在那匹马的马背，若离借着月色看去，马通体黑色，体格高大，头颈高昂，四肢强健。

　　“是匹好马呢，它有名字吗？”若离问。

　　冷玉涵一拉缰绳，马立刻踏开四蹄奔跑，虽然载了两个人，却依然轻捷如风。

　　“它是只畜生，要名讳何用。”冷玉涵的声音在若离耳边响起，带着些戏谑。

　　“我养的猫叫小黑，它就叫大黑吧。”若离抚摸马鬃，大声道，“你叫大黑吧。”

　　冷玉涵不禁苦笑，想他堂堂逍遥门的少主，胯下坐骑居然取了个如此不入耳的名字，却也懒得争辩什么，淡淡道：“你捡了那红夫人的猫养，倒是胆大。”

　　若离知他神通广大，一定早已发现那只见他就躲的猫，也不护短，骂道：“那只死肥猫最近发春了，整日整夜不见踪影，哪日捉到它，非拨了它的皮不可。”

　　“哦，有其主必有其猫。”冷玉涵正经道。

　　若离听得面上发热，干脆耍起无赖，倚到冷玉涵胸口，嘴上道：“不许说不许说。”

　　“不说便不说，坐好。”冷玉涵从马背的包袱里摸出一件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腿上使力一夹马腹，大黑顿时一路疾驰，犹如风驰电掣。若离只觉耳边呼呼生风，四周景物不停变换，看得眼花缭乱。

　　灯火渐稀，人烟荒芜，骏马带着两个人跑入黑夜里。若离裹着斗篷靠在冷玉涵怀中，渐觉眼皮沉重，慢慢睡了过去。风吹乱她的头发，有几缕发丝正拂在冷玉涵面上，他只觉得心神一荡，满心坚持都化作绕指柔情。

　　躺在望月楼上，可见漫天星斗，点点争辉。牛郎织女相隔银汉，犹自一年一会。若离，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你与我共观这满天星辰，它们万古千秋，而我们渺然如寄。

　　若离睡得很熟，轻微的气息吹在冷玉涵脸上，他掉头看她，一股温情在胸中油然升起。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眼睛，在睫毛处轻抚，指尖痒痒的，一直麻到心里。

　　若离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漫天繁星，点点绰绰，宛若仙境。她觉得喉咙里堵了东西般，想惊叹却张不开嘴。

　　转头看见冷玉涵，与她并肩躺着，静静地仰望天穹。她凑过去，小声道：“这里好美。”

　　“人生如寄，而它们亘古不息，我在想，它们看过人间多少是是非非，爱恨纠缠。”

　　“它们现在也在看着我们，为我们做了见证。”若离将头搁到他胸口，细语道，“爱恨纠缠，是是非非，我只要同你在一起。”

　　“如果你到头来，发现这是自己犯下最大的错，你不后悔吗？”冷玉涵问。

　　“你说人生如寄，既然如此，今朝有乐便纵情欢乐，我不会后悔。”若离轻蹭他的心口，趴在上面听他的心跳，平和有力，“我要成为你的人，永不后悔。”她抚上冷玉涵的双唇，细细描画，吻了上去。

　　冷玉涵没有推开她，睁着眼睛看天上星斗，神色清明。片刻，那双疏淡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氤氲的神采……

　　沉沦吧，就这样，沉沦下去，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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