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圣将若离扶起来,一只手抵在她后心,缓缓用内力替她疏散酒气,等她脸上异常的酡红褪下去后,又从怀中摸出几枚金针为她刺穴,一直忙到将近晌午,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若离在黄昏时分才醒过来,只觉得仿佛做了个好梦,梦里繁花似锦不似凡间。她舒展胳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浑身前所未有的舒畅。
“果然是好酒,一醉能解千愁。”她自言自语,穿上鞋子下床。
“可不能再这样喝,差点醉死知道吗?”画圣的声音传来,若离吓得一愣,四处看去却找不到他的影子。
“我在房顶上。”老人笑道。
若离抬头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白须白发的老人家,此刻居然拿着凿子在房梁上凿来凿去,身姿灵活得像只猿猴。
“世伯,你……”若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对着这样高深莫测的老人家,如果说‘你小心点’,简直是侮辱了人家。
“没事没事,就快弄好了。”老人摆摆手,从腰间摸出一只笔,蘸了颜料,飞描几笔,跃了下来,“怎么样,世侄女?”
若离仔细看去,空荡荡的房梁上盛开了一朵朵粉色莲花,隐隐还有香气袭来,幽淡雅致。那些莲花居然是刚刚镶嵌上去的,上了色,同真的一样。
“真美,栩栩如生,世伯,您真厉害。”若离由衷称赞道,吸吸鼻子,“怎么这么香?难道真的活过来了?”
“哈哈,”画圣仰面一笑,“那是沉香木,有助于驱秽避邪,沉心静气,若离,我的苦心,你不会拒绝吧?”
“世伯要若离不要被仇恨蒙蔽?”若离猜道。
画圣点点头,拍拍若离的肩,“好孩子,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要沉溺于仇恨之中,过得不得安心。”
“世伯说的若离都懂,只是暂时放不下,也许过一段时日,我便会慢慢忘记。世伯您别担心。”若离怕老人家担心,出言安慰他。心里却黯然,若让家人死不瞑目,才是真正不得安心。
“先好生休养几日,待我择个吉日,为你和尘儿完婚。”
“嗯?完婚?”若离瞪大眼睛,“我,我已经有相公了。”
“胡说,你相公姓谁名谁?”老人变了脸色。
若离心中暗叫不妙,若是说出冷玉涵的真名,他“玉面修罗”的称号怕是江湖上没几个人不知晓,老人家怎会容她嫁于一个传说中的“魔头”,想了想,若离装作娇羞一笑,“我相公名叫水无痕,是个书香子弟。”
“水无痕?我怎么没听过,尘儿也是书香子弟,你别看他漫不经心的,吟诗作画样样精通,你嫁给他,不会吃亏的。”老人劝诱。
“世伯,我,一女怎能事二夫,再说,无尘他并不喜欢我,巴不得我离他远远的。”
“反正你们指腹为婚,我不管,嫁衣都做好了,我亲手一针一线缝的。”老人家闹起脾气,将手伸到若离面前,“你看,为了缝嫁衣,我的手指头都破了。”
我和冷玉涵还天地为媒呢,若离在心中道,看见老人手指上被刺破的地方,却过意不去,“我,世伯,这……”
“我不管我不管,我没多少年活头了,若离,你帮帮世伯,否则,我有何颜面去见颜汐老弟,去见你娘亲。”老人耍赖道。
“可是,棒打鸳鸯的事,世伯就忍心吗?”若离分辨。
老头儿突然正经起来,仔细端详若离半晌,叹道:“傻孩子啊,风月场上的誓言,能当一回事吗?”
“世伯,你说……什么?”若离吃惊,以为他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好像事情并不是这样。
“你以前的事,我已派人暗中查过,那个娇娘那边也有了交代,她已经知道你平平安安的了,若离,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在池州的事,权当一场梦。”老人长叹一声。
若离愣了半晌,才小声道:“我们不是闹着玩的,我真的喜欢他,再说,您就不嫌弃我吗?我又不是身家清白的姑娘。”
“怪我这么迟才找到你,让你吃尽苦楚,”画圣面上浮起一层忧伤,“颜府出事后我赶过去,你已经不见了,找遍池州也找不到你,若离,世伯也没想到你会乔装成男子,好在今年去拜祭你爹娘时,听人说起紫烟阁偏好男装的若离姑娘,这才想到可能是你。我不敢贸然相认,暗中观察好久,回到无尘阁才决心让无尘去带你回来。”
“若离,世伯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莫要拒绝世伯。”老人家垂着眉毛,一副哀求的样子。
若离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或者,去找无尘,他也拒绝的话,事情也许好办得多。送走老人,她倚着门嘘口气,房中的沉香木莲花散发出淡淡幽香,使人心绪安宁,只是若离的那颗心,依旧躁动不安。
即便知道这里是世外桃源,却一刻也安不下心来,似乎没有冷玉涵在身边,自己的一颗心,便只能六神无主。
她想不到的是,有几个人,为了找寻她的踪迹,单枪匹马一路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