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仪龙看着猿臂蜂腰的独孤夷青,略一颔首,温言道:“免,入座吧。”
独孤仪龙将夷青安排在左边侧,夷青在见过俭妃和贤妃后,依着礼数便向东方茱萸问好时,东方茱萸心中翻涌,手里的杯子一下没握好,“当”地一声打落在这玉石大殿,声音甚是清脆,贤妃见了,即刻命宫女换了个坎丝银杯,俭妃在旁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夷青见状强装镇定坐下,位置恰好和东方茱萸对面打横,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沉沉对上,彼此心里又是打起了个突。
继而进来的是陶光。他早已瞧见了坐在独孤仪龙边侧的独孤夷青,两人的目光在刹那间交汇撞,彼此都再次瞧见了少年时的发小,心中自是流过阵阵暖意和激动。
“臣弟陶光见过皇上,见过俭妃娘娘,见过贤妃娘娘。”
陶光看着夷青,看到独孤仪龙和独孤夷青兄弟重聚,只当二人已冰释前嫌,心中颇感欣慰。眼波情不自禁地又转到了东方茱萸身上,只见她神情淡漠悠远,看不出那晶亮的眸子里,有任何神情波动。
他躬身继续朝着东方茱萸,沉声道:“见过湘贵妃。”东方茱萸对陶光印象不坏,用眼神回意,略一点头。
陶光又朝着神情憔悴的独孤夷青道:“北安王好。”便在在夷青的左侧随意落座。
这红豆见了陶光,因为自幼熟悉的缘故,所以倒是首先开口:“陶光哥哥怎么还不就坐?我还等着皇上哥哥给我装裱的画儿呢。”
陶光便对红豆笑了笑,逗她道:“就是要急你一急儿。”
独孤仪龙端坐在主位,瞥瞥独孤夷青清澈藏蓝的眸子,内心缓缓一动,似忽有所悟。
他看着身边,自夷青进殿就一直低头,一口一口不停喝茶的东方茱萸,看着夷青总是拿眼瞅着东方主语的主座,心中盘桓,默默沉思了一会,说道:“今天,朕的北安王弟,终于学有所成,回到大虢国,朕的心中实在是非常高兴,朕的大虢国,终于又得到了一位人才,朕……实在是……很开心很开心。”他看着垂头不语、神情恍惚的东方茱萸,拳头不由捏了一捏,继续说道:“而朕,又刚刚迎娶了郦国的公主,真是可谓喜上加喜。”
东方茱萸听了,只是木木地坐着不动。
独孤仪龙看着夷青,又添上一句:“皇弟,你说是也不是?”
独孤夷青整理心思,忙起身,勉强说了个“是”字。
独孤仪龙显然不能满意,他定了定,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转过话题,看着一脸期待神色的红豆,方缓言说道:“红豆,你的画儿,马上就可看到了。来人!”
独孤仪龙话音刚落,宫内候着的两名宫女便在独孤仪龙边侧,将一幅深红锦绣帷幔徐徐拉开,帷幔尽处,正是红豆近日潜心苦作《御花园春色图》,灯光璀璨的华丽大殿之内,着上色的画作更显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连红豆自己都不禁看的一呆,这是自己作的画儿么,怎么好看了那么许多?
陶光笑着说道:“红豆的画儿真是几日不见,又当刮目相看了。”
陶光虽然知道红豆是独孤仪龙的明日之妃,但是因为自小淘气惯了,所以还是在殿内叫着红豆的小名,连独孤仪龙都不以为怪。
东方茱萸调整情绪,看着红豆的画作,心中也自是一阵欣赏。
贤妃细细瞧着茱萸和夷青脸色,但只是对着红豆儿笑道:“红豆,你还没给皇上你许诺的礼物呢。”
陶光便也笑着说道:“是呀,红豆,皇上既然已经许诺,到了你信守承诺的时候啦。”
红豆听了就咯咯一笑,说道:“皇上哥哥,陶光哥哥,礼物儿就在我的怀里。”
说完,她从怀里轻轻一掏,居然掏出一只活灵活现的绿毛鹦鹉。
这鹦鹉在她怀里憋了许久,终于可以透口气了,它猛地抖了抖身上的绿毛,用尖嘴朝着红豆案几上的玉杯里啄去,猛地灌了几口,它不知是酒水,刚喝了几口便大张着利嘴,呱呱呱地乱叫起来,羽毛扑棱,除了神情恍惚的茱萸和夷青,以及一脸莫测的独孤仪龙,在座的诸人包括宫女儿都喷笑起来。
“嗯,红豆的礼物,果然是别出心裁,朕很是喜欢。那么,就将这鹦鹉放入笼中,专门挂在朕的龙翔宫。”独孤仪龙淡淡笑说道。
当下,已经从后殿之内走来了个太监,将红豆进献的鹦鹉抱走,放入一流苏铜质的鸟笼内,这鹦鹉才得了自由片刻,就立马又被收回笼内,心中郁结,恨不得奋力飞走。可笼内银丝密烙,插翅南飞。
另一个小太监赶紧在笼子边喂食的地方,添加了清水和肉片,这鹦鹉才闭起呱呱乱加的利嘴,叼起肉片吃喝起来。
俭妃此时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已经离了座,上前用盘子里的蜜饯去逗鹦鹉。
独孤仪龙忽地似来了兴致,说道:“这鹦鹉,依朕看,得取个名儿,不知叫个什么好呢?诸位可以好好给朕出出主意。”
俭妃自然是第一个说:“皇上,今儿是个喜庆日子,不如就叫鹦鹉喜儿,皇上看着怎么样?”
贤妃王琉璃便笑着说道:“我以为不可,叫鹦鹉为喜儿,其实是犯了忌讳了。”
“哦?”俭妃假装好奇。
“湘贵妃昔日在郦国的公主封号,便为喜。”贤妃看着独孤仪龙说道。
此时东方茱萸听了,仿若置身事外。
“不过一只鹦鹉的名儿,重了就重了。琉璃姐姐哪来那么多的道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俭妃不悦。
可贤妃依旧不紧不慢地温言道:“妹妹,湘贵妃毕竟是公主之身,这不是玷污了湘贵妃吗,想来,也是对郦国不敬呀?”
独孤夷青便端起酒杯,默默地看着东方茱萸,眼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沉痛。
东方茱萸避无可避,只得赶紧说道:“皇上,臣妾不介意。就随俭妃娘娘罢,唤这鹦鹉为喜儿吧。也谢过贤妃姐姐了。”她简短地回道,眼光避过独孤夷青的目光。
独孤仪龙却看着俭妃,半响说道:“那么照贤妃说说,起个什么名儿?”
贤妃似是心情不错,笑着说道:“皇上,依臣妾看,叫做欢儿怎样?”
俭妃给了一个很不怎样的表情,她原以为将这鹦鹉命名为喜儿,是要暗地羞辱东方茱萸一番的,但是独孤仪龙意欲否决,她也就立刻没了兴致。
红豆笑道插言:“哎,偏我忘记给取名儿了。喜儿欢儿的,可都是太俗了,还是茱萸姐姐清雅别致,不知有什么好的想法没?”
独孤仪龙闻言,便将目光缓缓对上了东方茱萸的面容,问道:“爱妃,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独孤夷青听了这“爱妃”二字,心中也自阵阵酸楚。
“是呀,茱萸姐姐,皇上哥哥都发言了,你就给取一个?我知道你素来是有见识的。”红豆看着东方茱萸,虽然她来虢国时间不长,可是她却和东方茱萸早一见如故。
“湘贵妃,在下也想听听娘娘有什么高见,听说,郦国人大都擅长吟诗作词,臣想,湘贵妃更是其中翘楚吧。”陶光道。
东方茱萸见避不过,更怕独孤仪龙的锐利眼眸,像是能穿透自己内心似的,她情由心生,不由脱口说了句:“不如叫它枣儿吧。”
此话一出,独孤夷青端着酒的酒杯就,那样生生停在了半空之中,他深情地看着东方茱萸,果然,她的心中是有他的。如此……不也甚好?
他一时忘情,就对着东方茱萸道:“茱……湘贵妃娘娘起的名儿果然是别致有趣,臣弟先敬娘娘一杯。”
说完,他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枣儿?”红豆听了,嘴里喃喃地念着,不解道:“茱萸姐姐,为何要给一个鸟儿唤做枣儿呀?”
红豆虽是第一次见北安王,但却觉得此人面善,如东方茱萸一般,观之可亲。
贤妃俭妃眼中都是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俭妃口快,说道:“贵妃妹妹,恕我愚昧,我实在猜不出,贵妃为何要将这鹦鹉取名枣儿。还请贵妃解释一番。”
东方茱萸看着独孤仪龙揣测的眼神,想着自己决不能把独孤夷青拖入不可知的险境。
于是微笑说道:“这枣儿和起早的早是谐音,所以我就用了这个红枣的枣儿,我是想着,这大虢国事事都做的早,事事都兴旺,更希望皇上早早地勤于政事。我想,红豆妹妹送这只鹦鹉给皇上,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其实红豆就是想送一件玩物给独孤仪龙,那些治国的大道理她是想都没想。但是她内心就是很喜欢东方茱萸,茱萸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于是她接口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茱萸姐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独孤仪龙看着佯做镇静的东方茱萸,缓缓说道:“爱妃说的甚是。爱妃起的名儿也甚是……特别。枣儿,枣儿……嗯,好名字。”独孤仪龙若有所思地看着东方茱萸,继而又道:“那么就叫这只鹦鹉为枣儿了。”
红豆欢快地看着在自己戚家,人人嫌弃的大嘴鹦鹉,如今被置在独孤仪龙龙翔宫之内,堂而皇之,威武精神,心内在窃窃地笑着。
大殿之中,俭妃贤妃心思各异,东方茱萸控制自己的目光,不朝独孤夷青那聚焦,哪怕是余光轻轻一瞥。
独孤夷青此刻,只是默默地闷声喝着酒。
独孤仪龙凝神片刻,忽地问道:“皇弟,朕可记得你说过,不是有件事有求于朕的么?”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独孤夷青。
独孤夷青心中百转千回,朝着东方茱萸的案几又是情不自禁地一瞥,苦涩地笑着,勉强道:“皇兄,时过境迁,如今这只是臣弟的一个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
看着独孤仪龙怀疑的神色,夷青继而说道:“皇兄,臣弟只是开个随口玩笑,臣弟是想,试探一下皇上是否是出自真心。”
独孤仪龙不由停下手中的酒杯,沉色道:“看来你竟是和朕玩笑,可朕看你当日郑重之神情,不像笑言。仿佛你当日还说,要等得某人之同意,朕可是没有记错罢。某人是谁?”独孤仪龙的神情于顷刻间,忽然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