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庖人带上来!”
象牙箸摔在地砖上,伴随着怒喝,将明姬的注意力从诡谲的碧眸戎女拉向坐在首席的风川。
风川换了便装,头戴黑色玉冠,身穿紫色广袖长袍,领、襟、袖等部分镶着方棋纹锦缘,腰间垂下由二珩、八环、四璧、以及二十七珠组成的玉佩,烛光辉映下,他高峻挺拔的身形笼罩在湛湛玉光中,流溢出光辉四射的俊美与高贵。
只是,这份俊美里同时透出一股黑焰般的凶残暴戾。
“好大的胆子!竟敢将头发掉在寡人的熊掌羹里!”风川嗜食熊掌,正准备大快朵颐,却看见羹里飘着一根头发,如何不怒气冲天。
庖人进殿后,风川令人带他近前,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的头几乎摁进食鼎中,狂暴怒吼:“这是何物!你真是狗胆包天!”然后将庖人狠狠推倒在地上:“玩忽怠君,失职慢上!拉下去杀了!”
庖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匍匐于地,“咚咚”叩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侍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庖人往殿外拖,他口里犹在喊着:“大王饶命啊!下官一时疏忽,罪不至死!”
风川不为所动。当年他父亲风渊在日,死在他父亲手下的庖人就有四个。熊掌未熟、羹汤不纯、油汁过重等等,都成了伏诛的罪名。风渊的残暴,风川从小耳濡目染,引以为常。
宫人妃嫔们都知道,风川继承先王才略的同时,其残暴也一脉相承。在风川狂怒的当口,满殿姬妾瑟瑟发抖,无人敢站出来解救庖人。王后仗着自己娘家势力,从来不怎么畏惧风川,但她犯不着为一个厨子开罪大王。
“大王息怒!”明姬从食案后走出,跪地稽首:“那根头发是奴婢的,奴婢该死,于庖人无涉!”
“胡说!怎么会是你的头发!”风川仍旧怒气汹汹。
明姬调皮一笑,笑容被朦胧的烛影映得明艳动人:“刚才大王跟娘娘们说笑之际,奴婢嘴馋,偷偷跑去膳房,往瓦釜里看熊掌好了没有,就掉了一根头发进去。”
云姜突然发出一声娇脆的冷笑:“你怎知道一定是你的头发。”
明姬不理她,只对风川荡起一缕春意脉脉的浅笑:“大王常说奴婢有天然香气,连头发里都散发幽香,大王尝尝这头发不就知道是不是我的了?”
云姜柳眉倒竖,喝道:“大胆贱婢!怎能让大王尝你的头发!”
今日竞猎一事,云姜本就对明姬生出无限妒恨,只因最后明姬玲珑卖乖、有意伏低,她也就顺坡下驴,不与计较。此刻见明姬在风川面前眉目含春、巧笑倩兮,而且方才自己责问,明姬竟敢置若罔闻、不予回答,顿时激怒了她。
明姬心想,我全身上下,他哪里没尝过。
虽然这样想,当然不敢说出。然而,她在风川秀长的眼里看到了暧昧的雾岚,那一刻,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彼此都想到一处去了。
风川心情由此而好转,令人挑掉那根头发,饶庖人不死。
云姜看见两人眉目传情,暧昧缱绻,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心里的妒火再也控制不住地烈烈燎原,厉声对风川道:“大王,她不过是一个奴婢,没有任何名分,当着这许多娘娘们如此放肆!大王应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奴婢了!”
风川缓缓转头看着云姜,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就是个名分吗?寡人现在就可以封。来人,宣司礼官晋见!”
云姜惨然变色,艳丽红唇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