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走近岑晓原身边，坐在身旁的小凳子上，轻轻问：“你怎么了？”

岑晓原不说话，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窗外，阳光灿烂，一个上午慢慢在阳光中消逝。他的睫毛很长，虽然戴着眼镜，但是云朵还是能从侧面看到，他在镜片后的每一次眨眼，睫毛都会随之一闪一闪。

岑妈妈走过来，说：“没事，晓原就是有点不舒服。”

云朵说：“岑晓原，那你记得要多休息。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晓原还是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许久，猛然转过头来，抬头望着岑妈妈问：“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说？是你们在骗我？”

岑妈妈努力微笑着：“傻孩子，我们怎么会骗你呢。”

岑晓原继续不依不饶：“那爸爸说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一直不让我去上学？是不是以后也不让我上学了？”

云朵听得一头雾水，赶紧在旁边对岑晓原说：“不就是请假了嘛，又不会拖你成绩，以后咱们再一起上学？”

岑晓原不理云朵，把头转向窗外，云朵可以清楚地看到，泪水从岑晓原的脸上滑过。

岑妈妈把云朵拉起来，两人走到一边。岑妈妈悄悄对云朵说：“晓原这几天情绪都不稳定，时好时坏的，你就不要管他了。你还要照顾妈妈呢。”云朵点了点头说：“没事，阿姨，我妈妈已经没事了。”岑妈妈说：“那就好。”云朵又问：“岑晓原是不是太累了？”

岑妈妈还没说话，这句话就被岑晓原听到了，他转过头来，对云朵说：“云朵，我不累，我很好。可谁都不认为我很好。”

云朵冲他笑了一下说：“那就好。至少我知道你很好。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岑晓原点了点头。岑妈妈说：“我送你吧。”云朵笑着说：“不用了，阿姨，就是下楼而已。”岑妈妈一拍额头：“唉，瞧我这脑子，人老了就啥都乱了。”

云朵下了楼，大门外阳光耀眼。老武和刘晓娟正说到什么高兴处，老武笑得很开心，刘晓娟只是轻轻抿了一下嘴。看得出，两个人其实很幸福，如果能忽略掉某些东西的话。

这个安静而明媚的上午，云朵瞬间觉得人间是如此美好。这时，突然想起吴法给她出的主意，终于，这个主意没派上用场。

空气中，有轻微的油烟味，慢慢渗透进阳光里，云朵没看见。

手机振了一下，打开来看，是岑晓原发的信息：我的脑子坏了。云朵吓了一跳，赶紧回问：怎么了？岑晓原继续发来信息：今天我得知我的脑子被什么给撞了，他们一直瞒着我。云朵不知道回什么，于是抬头望了望楼上岑晓原家的窗子。窗子后是岑晓原模糊的脸，反光的玻璃后，他双眼望着遥远的蓝天，却没看楼下望着他的云朵。

冬天的阳光即使如此明媚，可这个高原的小城，总会有彻骨的寒风穿透所有的障碍，深深刺在人身上。

云朵拨通岑晓原的电话：“怎么了？你跟我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岑晓原用一种压抑而遥远的声音说：“云朵，我废了。”

“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住院吗？其实是被车撞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出来你也不信，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住院，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被撞了。撞我的车，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谁？”

“吴法。”

吴法？云朵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你知道吗？云朵，我的脑袋给撞坏了，他们说的。你现在看我是没事，可我会像个白痴一样，慢慢老去……”岑晓原继续在电话了说，说着说着，就哭了。

“不会的。岑晓原，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云朵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回到了正轨，可是又开始乱了。

那边岑晓原说了什么，云朵再也没听到，直到最后他挂了电话。

吴老二！你这个混蛋！云朵恨恨地骂了一声，冲进家门对老武和刘晓娟说：“我不在家吃午饭了，有点事，出去一下。”老武问：“什么事啊？”云朵边换鞋子边说：“去找同学。”

老武品了一口茶问：“哪个同学？那个男的？”云朵没回答他，只对刘晓娟说：“妈，我走啦！”

“回来！说清楚去找谁？！”老武突然大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