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最近学习很努力啊。”老武看着刘晓娟桌子上云朵的试卷,赞许地说。
刘晓娟正忙着敲打键盘,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声“嗯”。
“兴许能上个重点大学。”老武又说。
“嗯。”刘晓娟还是忙着自己的事。
老武看刘晓娟一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自己也颇觉无趣,就走出了书房。到了客厅又想了一下,转回去从桌子上拿起了云朵的那个试卷。
“诶!你干嘛?”刘晓娟这时抬起了头。
“好久没见着孩子了,去看看她。”老武扬了扬手里的试卷。
的确,老武最近一直没见着云朵,而云朵也从不主动与他联系。其实云朵就这样,跟谁都不主动联系。
老武出了门,到车库里把车开了出来。他感觉心情不错,还一直哼着小曲。
出了小区,转个弯,就来到大街上。
小城的交通完全与繁忙无关。这是个只属于小城的懒散时光。连大街上的车都是懒懒地挪着。老武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他在这个小城生活了大半辈子,熟悉这儿的一切,包括空气里洋溢的安逸与懒散。
老武很享受这儿的一切。有些东西溶进了生命里,你就再也不想把它和自己分离。
等明年退休了,就可以好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最近老武总这样想着。
这个下午,阳光温暖,光线温柔,人群懒散。
当一声异常刺耳的碰撞声划破这平静的一切时,很多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包括老武。
他的一切,就定格在了这个时光缓缓流淌的午后,在这声刺耳的碰撞声里。
路边一个妇女最先尖利地叫起来,然后震醒了所有的懒散。
街上的人逐渐乱作一团。混乱里,两辆残破的轿车头尾相连,几乎压成了一块铁。
老武就在这废铁的中间。他的头垂着,静静往下滴着血。
人们看不清,老武在最后一刻是否还微笑着。
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着围过来,在车祸发生十分钟之后。
不得不说,小城虽然懒散,但警察和医生护士门到达现场的速度很快。
然而这改变不了什么。
当刘晓娟揭开盖在老武脸上的白床单的时候,整个世界就此黑暗了。她就瘫了下去。
云朵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睡午觉。等她赶到医院,刘晓娟已经瘫倒了。
云朵就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一条离开了水的游鱼。
这个安详的下午,突然间就变得透不过气来。
医生在叫:“家属呢?家属在哪儿?”
云朵抬起了头,接着就站起来,举手大声说:“这儿!”
医生就走了过来,问:“你是家属?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云朵说:“他是我爸爸,我是他女儿。”
医生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是一个表格,他指着一个横线说:“家属签个字吧。”
云朵看了看表格里的内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他女儿。云朵这样说着。虽然之前从没叫过他一声爸爸。可这时,我就是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签完字后,云朵感觉很难过,就像所有的美好都坍塌了,只剩下了残缺;就像心里所有的悲伤都被放大了,占据了整个人间。
然后,她就在医院里肆无忌惮地哭了。就像这辈子从没如此伤心过。
你走了,我都来不及说再见。
你走了,都没有跟我说分别。
你走了,从此就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