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南枫曜才摇头道:“不,我是来谢你救了她。”雪魄一身剑术为雪山隐士所传,极寒极冷,加之研习医术,所使剑请清玄王朝最好的锻造师锻造而成,构造极为特殊,剑尖合并和普通的剑并无二致,分裂开则是数十根极细的针,亦可自由伸缩。他出手一般都是通过剑刺激穴位,救人或杀人,均在他一念之间。
“少爷是如何认识那女子的?又如何保证她不会对南枫家有碍?”雪魄却不领情似的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对她怀有疑虑却还是救了她并帮我隐瞒?这并不像是你的作风。”
“她虽行为方式比较奇特,但眼神澄澈,面对我时并未有躲闪之象,而且说谎的方式并不高明,我心知她不是那日的刺客,但是她身份不明,难保……”雪魄难得地做了解释,南枫曜愣了愣道:“她无家可归又失去了部分记忆,我心存不忍这才带她回府。我保证她不会危害到南枫家。”
“防人之心不可无,少爷以后做事前最好三思,不要刻意和义父作对。至于我救她,只是不愿见她死在府内给你以及南枫家招来麻烦罢了。”雪魄微微定了下神,继续看起手中的公文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虽然对雪魄心存芥蒂,可雪魄的医术和为人南枫曜却从不怀疑,便点头道:“我明白,我先走了。”
雪魄看着他不做迟疑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你现在竟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了,就连道谢也是如此客气而疏离。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有些事,本就无法两全。
末因醒过来之后已经在南枫别苑。她本身并未感觉太大不适,除了肩膀还有点痛。只是她用的这具身体似乎略显柔弱,一点都动不了。身体不行,灵魂再好,也没法驾驭一个不能行动的身体,所以她只能乖乖地呆在房间里。
“我可以不再喝药吗?”末因看着南枫曜递过来的药碗,苦恼地皱着眉。
“你说呢?”南枫曜虽然在微笑,但坚决而不容拒绝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看我没有家,就知道欺负我,我在家从来都不需要喝这么苦的药。”末因惨兮兮地看着南枫曜,她以前极少生病,就算生病也仅仅吃西药。打针就行了。她本身就极怕苦,连喝咖啡都要放很多糖进去,但如今为了这副身体,却要接连喝这苦的要命的中药,前几次就算了,一连喝几天她如何受得了。
“我……”南枫曜挠了挠鼻子,看她兔子一样无辜的眼神,倒真的像是自己在欺负她似的,可是生病哪有不喝药的道理?叹了口气,坚决地将药送到她嘴边:“就算欺负你也没办法,良药苦口,不喝药你身体怎么会好?”
“可是我真的喝不下去。”
南枫曜看了看碗里的药再看看末因皱成一团的脸,无奈道:“你忍忍,伤好了就不用再喝了,好不好?”看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样,立在一旁的化雨不由笑出声,南枫曜假作恼怒地瞪她一眼,转头继续劝末因喝药。
看南枫曜一副为难得要死的样子,末因偷笑,她坚持不喝也是因为想看南枫曜为难的表情,这样才能冲淡这苦苦的中药带来的坏心情。他为难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揉他的脸。
欺负他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可是欺负过头了可就不好玩了。看南枫曜一副想要扔了碗落荒而逃的样子她不由笑出声,接过碗:“好啦好啦,我喝就是了。”乖乖喝药,却险些还是被苦得差点流出眼泪,喝完之后,她不住地吐着舌头,接过化雨递过来的水一股脑儿地灌进嘴里,“真的难喝死了,我再也不要生病了。”雪魄,我记住你了,不报此仇,我不叫秦末因。
“这个给你。”她恍神间,一个纸包摊开在眼前,红彤彤的一片,很是诱人,“红枣蜜饯?你真好!”末因险些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想起这个时代会被人误会,硬生生地将伸了一半的胳膊收了回来。
甜甜的味道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抬眼看见南枫曜满足而欣慰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动。自己和他本是没有任何干系,他一个大少爷却要哄着自己喝药,想法子逗自己开心,就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的举动,他也从不会问。除了爸妈之外,几乎没有人这么纵容过她。他真的很体贴,以后谁能嫁给他,真的好幸福呀。
“你怎么了?”南枫曜看她忽然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摸摸自己的脸,“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末因收回神,赶走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他会对别的女孩子做一样的事情,她心里竟有些酸酸的,甚至想一直留在这里霸占着他的体贴温柔。不过她知道自己对南枫曜的好感和依赖建立在他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的基础上,若是换了一个人,她也许还是如此,毕竟她只能依靠他。这种感觉应该还算不上喜欢,自己刚从一段受伤的感情中脱离出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那个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正在发呆,南枫曜突然道:“明日爹找我有事,我可能无暇顾及这边,有事吩咐化雨去做便好。等那边的事情结束,我再来看你。”
“你爹找你有事?”他不提起,她几乎快忘记他南枫家少主的身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过嘛,你还要买这蜜饯给我,不然我就不喝药。”末因铁了心要在他没有女朋友之前好好地利用他的温柔任性妄为,撅着嘴巴撒娇,口气却霸道无比。
他颇为无奈地点头:“好,我买回来再去主苑。”
“对了,那天你说雪魄是四天魄之首,什么叫四天魄?”
南枫曜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淡去:“四天魄是圣上亲军统领,统领朝廷禁卫军。四天魄只有称呼,没有姓名,分别为雪魄。雾魄。雷魄。霆魄。五十年一换,如今是第五代,均由南枫家选拔,却只听命于圣上。这一代以雪魄能力最为出众,因此四天魄以他为首。”
“原来他是朝廷的人。”难怪他那天对雪魄那般客气,“你很讨厌他吗?”
“也谈不上讨厌,只是之前有过一些不愉快罢了。”南枫曜有些失神,却很快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对了,你体内毒素已排出,又吃了药,有没有想起一些事情?”
末因打定主意装失忆,因此茫茫然地摇头道:“还是想不起来,我想是大概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以前的那些记忆说不定也不怎么愉快,想起来反而会很难过。”
“常人若是失忆必定会难以忍受,想要找回之前的记忆。可你却如此看得开,倒真是让在下十分佩服。”
“哪里哪里,这些也强求不来。一切顺其自然,才会活得比较开心嘛。”末因笑眯眯地啃着手里的红枣,谦虚道。
顺其自然么?南枫曜微垂眼睫,神色有些黯然。或许想不起来真的是好的吧?有些记忆只是徒增伤感,若是我也能够忘记就好了。
可是想忘却忘不掉。
第二天,南枫曜果然没出现在东苑,倒是托人送来了一包蜜饯。
化雨端着药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劝末因喝药时,末因却自己乖乖接过药碗,一句抱怨都没有,喝完捧着蜜饯啃得欢乐。化雨在心里想,果然啊,人的任性就是宠出来的。
过了中午,吃完饭实在无聊,末因自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搬了把椅子在桃花树下晒太阳。春日的阳光透过树荫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花瓣偶尔落下积了一地,她便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别苑很少会有这样的客人,之前的客人以男性居多,就算有女子,美则美矣,却无一人敢堂而皇之地在桃花树下睡觉。这么大胆,不顾礼法的也只有她了,因此府内的丫鬟小厮们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地特意跑到别苑来看她。
回到别苑的南枫曜看到这一幕,看到那椅子上支着下巴的女子亦是不由驻足。此刻花美。景美。人美,一幅美人酣睡图让他心神为之一动。旁边女子的轻声呼唤才让他回过神,他笑了笑掩饰尴尬:“阮姑娘,那桃花树下的女子便是了。”
“哦?”那女子拢起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嘴角绽出一抹极其轻柔的笑意,“南枫公子的喜好果然非同一般。”
两人走近桃花树,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尽管轻柔,却还是让浅眠的末因清醒过来。她睁着朦胧的睡眼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可哈欠打了一半就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对面的女子亦是呆怔住,随后两个声音一同响起。“上官芷?”“苣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同时响起。
末因十分纠结地瞪着那张脸,在21世纪你抢了我男朋友,在清玄王朝你还是阴魂不散,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们刺激我刺激得还不够吗?
对方看见她眼睛里的敌意,微微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一双美目里晶莹的泪珠险些夺眶而出,那种泪盈于睫的楚楚可怜感,我见犹怜。她说:“苣儿,你还活着?”
苣儿?末因愣了愣,苣儿是谁?为什么要叫她苣儿。这个人不是上官芷。仔细分辨,好像真的有些区别,上官芷一向飞扬跋扈,从不会做出如此示弱之态。“你是谁?”
女子愣住,一双美目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不认识我?”
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认识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可末因对她没什么好感,毕竟她和上官芷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任谁对一个抢了自己男朋友的“小三”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因此很坚决地摇头道:“对不起,我记忆出了些问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是阮笈儿,你。你真的不记得了?”阮笈儿颤抖着声音上前想要确认什么,却被末因闪开:“你认识我?那我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阮笈儿身体一震,似乎还是难以接受她失忆的事实,半响才轻道:“你叫阮苣儿,是我的贴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