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因看着化雨离去的身影,有些不舍,不远处南枫别苑大门外的红灯笼依旧亮着,却再和自己无关。南枫曜,谢谢你,有缘再见吧。或许我离开对你来说也是好事。这样你就能安心娶阮笈儿,我也不会为自己心里那若隐若现的感情而烦心,也不会在你大婚之时难过。
撅着嘴巴准备找间客栈栖身,搜寻这些天来的记忆,她悲惨地想起这里的客栈全部都是在六点开门,十点关门,而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夜十二点,早已过了营业时辰。
“这个朝代的人都睡这么早干嘛!”她一阵哀嚎,“难道我真的只能睡在大街上吗?”虽说是春季,但夜里毕竟还是有些寒意逼人,她不要露宿街头啊。末因忽然觉得很悲凉,如果在家,爸妈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栖身之地,现在还亮着灯的只有青楼赌坊,她宁愿冻死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在一个客栈门外台阶上坐下来,她缩了缩身子,没办法就只能在这里挨到天亮再做打算了。
唉,她穿过来就是在大半夜,还是在水里,之后就和卖包子的大叔吵了一架,又差点被马踩死,后来又莫名其妙被那个冰块脸刺伤喝了几天苦的要命的中药,现在又被他赶出府,她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好,才来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流年不利啊正在自怨自艾,一个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幽幽的,轻飘飘的,在这大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听着有几分骇人,末因险些失声尖叫。
“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末因一跳,扭头看见一个长相斯文。穿着一身蓝衫的年轻男子,虽然没见过他,末因却觉得他眉目间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你是。”
“在下蓝煜,刚好路过,见姑娘一个人在此,所以才冒昧一问,惊吓到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没关系,我只是……”思索半天憋出一句话,“吃撑了出来散散步,多谢关心。”半夜出现在大街上的会有什么好人吗?她直觉地将这个人归为坏人一类,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并不像。可坏人也没有在脑门上写着坏人俩字呀,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那人扯了扯嘴角,想笑似乎又在强忍着:“姑娘喜好还真是特殊,胆量更是可嘉,三更半夜在此散步?”
“我喜欢,不行吗?”
他耸了耸肩,摇头:“并无不可,只是一个姑娘家半夜在外实在不安全,家人也会担心吧?姑娘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我等下就回去了,你不用管我。”
虽然末因对他并不客气,语气也满是排斥,对方还是视而不见,自顾自道:“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你干嘛多管闲事啊,谁要你送了?”心里默念,你快走吧快走吧,可他不仅没动,反而在她身旁另寻一处台阶坐了下来:“若是姑娘还想散步,在下便在这里陪着姑娘,待姑娘想回去了,在下再送姑娘回去如何?”他一副“你不回去,我就在这里不走了”的模样,让末因简直哭笑不得。
心想这人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呀,好好的不回家学她在这里吹冷风?她是无家可归,不然谁愿意在这里呆着呀,阴森森的,一个人都没有,还有丝丝寒风吹过,末因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两下,春寒料峭,这春日的夜里还真是有点冷。“好了,我怕了你了,我承认我是被人赶出来无家可归,客栈又全部关门了,才在这里游荡。”她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鼻头也有些红红的。
那人笑笑,他早猜到会是如此,有谁家姑娘会在半夜在外?这姑娘实在是太爱逞强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摇摇头站起身:“若是真的无处可去,不如随在下回去,我那儿有几间空房可以借给姑娘暂住。”
“啊?不用不用,我等到天亮客栈开门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末因戒心仍甚,平白无故邀人去他家,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姑娘不要误会,在下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在落难之时,受过不少人恩惠,所以见到他人落难必会施以援手。姑娘若是怀疑在下的为人,绑住在下四肢便是。”他伸出双手,一副凭君处置的模样。
“那也不行。”说的好听,万一他武功很高,绑了也跟没绑一样,到了他家,便是他的地盘,自己不是任由他摆布?她可没那么傻。
“那姑娘怎样才肯相信?不如姑娘付钱给我就当是住客栈如何?”
末因莫名其妙地瞪他,自己不跟他回去他就不罢休了是不是?她刚到这里就被南枫曜所救然后被他带回家,不至于流落在外。现在刚被赶出南枫别苑,又遇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运气太好吗?还是说她把别人想得太坏了?她瞪他瞪了半天,见对方还是一副不等她点头绝不罢休的模样,不由摸了摸鼻子,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男子等待着她的答复,却没想到她好端端地忽然笑了,再之后直接一拳击过来。
末因本为试探,若他有武艺在身,这一拳自然伤不到他。若他手无缚鸡之力她这一拳常人也是能险险躲过去的。谁知那男子却呆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到了一般,躲都不躲,这一拳直直冲着他鼻子而去,下一秒钟,鼻血横流。
他捂着鼻子蹲在地上。末因战战兢兢地问:“那个……你还好吧?”
那人抬起脸,捂住鼻子的手缝隙里,鼻血不断流出,看起来触目惊心,两只眼睛十分委屈地将她瞪着:“姑娘一身蛮力,看来刚才是在下多虑了。”末因哭笑不得:“你怎么那么笨啊,都不知道躲开的?”
他继续无辜地看她:“在下怎会料到姑娘突然出手,速度如此之快,威力如此之强。”
末因有些抱歉地伸手扶他,男子摇摇手自己站起,却依旧捂着鼻子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待看到自己指缝里的血迹,他摇晃得更厉害了。
末因在心里默默鄙夷道,怎么会有人弱成这个样子?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怀疑他是怎么在外生存下来的,还说一直在外闯荡,谁相信啊?
虽然还不能完全打消对他的顾忌,看他反应这么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而自己平白无故伤了他,心里也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因此试探着问:“你还能走回去吗。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蓝煜哭笑不得,这句话似乎是刚才自己跟她说的。他一边昂着头不让鼻血继续流出,一边摇晃着道:“那就劳烦姑娘了,在下有点晕血。”她本想扶着他走,可他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执念坚决不让她靠近,只让她跟在身后。他在前面走得摇摇晃晃,末因跟得也摇摇晃晃,两只眼睛牢牢看着他,生怕他摔了。
他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很平常的四合院,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却很安静素雅,红墙绿瓦,绿树成荫,门前一条蜿蜒的河流静静流过。他轻声叩门很快便有人应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迎出来,一抬头看见蓝煜满脸的血不由惊诧:“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蓝煜摇摇头道:“无妨,我自会处理。梁叔,给这位姑娘准备一间客房罢。”
末因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脑袋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自己似乎不是来他家里睡觉的呀?但还没等她想个明白,管家已经离开去安排房间了。
蓝煜随即带末因去了正厅,让侍女奉上茶和一些点心后就离开去处理自己一身血迹去了。末因这一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看到吃的双眼一亮,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戒备,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同时也在拼命地打哈欠。
蓝煜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之后,末因已经咬着几块糕点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由失笑,这姑娘还真能随遇而安呀,之前百般戒备,现在却……他摸了摸鼻子,能随意一拳将人鼻子打出血来,这姑娘的力量还真是不弱。微微沉思,若是她的话,应该可以吧?
须臾便听管家来报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他看末因睡得香甜,也不好叫醒她,便摆了摆手让管家自行离去,拿出她口中的糕点,寻了件厚衣服盖在她身上并着人守着她后,他才回房歇息。此时已丑时过半。
早上被太阳晒醒时,末因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她直起身子,浑身酸痛不已。眼前还摆着昨夜她吃剩下的糕点,她这才想起自己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然后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小姐您醒了,奴婢们为您梳洗吧。”两个一模一样的丫鬟出现在末因眼前,她还以为自己睡得眼花了,揉了半天眼睛发现她们都还在,这才惊讶出声:“你们是双胞胎呀?那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奴婢暮晴,是姐姐。”
“奴婢暮雪,是妹妹。”
两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淡蓝色侍女服,梳着单髻,梳着左髻的是姐姐,梳着右髻的是妹妹。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暮雪的眉上多了一颗小痣。料想蓝煜也是为了分辨她们才让她们在发型上做了区分。
她揉揉脑袋看外面天色大亮,问道:“现在几点……哦。不。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现在已是巳时三刻。”
巳时三刻?末因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古代的时间换算,大概推算出是早上十点多,自己居然在别人家睡到这么晚?就算她神经粗线条,也略有些尴尬:“怎么没人叫醒我?”
“公子说,小姐昨夜歇得太晚,嘱咐奴婢们不能吵醒小姐。”暮晴暮雪边说着话便上前为末因梳洗,末因任由她们摆弄,不打算多费唇舌。暗想,这个蓝煜考虑得还挺周到,看来昨天的确是自己顾忌太多了,他应该只是单纯想帮助别人吧?
她本想梳洗完毕就离开去找间客栈住下来再作打算,却被暮晴暮雪拦下,说是蓝煜出门前吩咐要等他回来。问他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等他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却一问三不知,她只得怅然无语地留下,毕竟他也收留了自己一夜,总不能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