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因为蓝煜安排的身份是丢了十多年才找回来,又当了那么久的丫鬟,粗手粗脚,在外面养成了一些大小姐不该有些习性也是难免的,规矩礼节之类的她倒不用怎么去培养。
随后一日,有裁缝来为她量体裁衣,蓝煜也带着她不断地逛脂粉首饰店,自己都走得脚软,蓝煜却似乎乐此不疲,完全看不出来他被感情之事烦扰。
第三日便是蓝煜兄长订婚当日。末因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眼皮还在上下打架,便任由她们摆布,她打着哈欠看着暮晴和暮雪在一旁辛苦地为自己搭配衣服和首饰无奈道:“一定要这么隆重吗?”
“当然,公子的未婚妻和公子一定要门当户对,所以服饰和首饰一定和您的身份相称。”
末因只能叹气。完全搞定时,已近巳时了,两个丫鬟用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时间为末因梳洗打扮,末因几乎快被折腾得虚脱了。看看自己身上头上的衣物和头饰,她都有想哭的冲动。镜子里面的那还是她吗?浓妆艳抹,虽然很美是没错啦,衣服和首饰都很华丽也没错啦,但她真的怀疑把自己放到妈妈面前,她都认不出自己是她女儿。
“真的不会太夸张了?”末因再次向暮雪确认,虽然她一直不住地重复:“不会不会,小姐美若天仙,暮雪从未见过比小姐更美的人了。”
蓝煜看到她时嘴巴也几乎成了“O”型,甚至由衷地伸出大拇指赞了声好美,当然这伸大拇指的动作是跟末因耳濡目染学来的。
末因被众人捧得有些高以至于到了目的地下了马车才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灰墙绿瓦,窗红柳绿,气势恢弘的建筑,门口两只大号的石狮子,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傻子也看得出来,和南枫别苑的建筑风格完全一致,而那块牌匾更是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这一点“南枫世家”,末因整个人完全石化了。
“末因,你怎么了?”蓝煜看见末因的表情,察觉不对劲,忙握住她的手,末因机器人一般地直愣愣转头看蓝煜:“你说今天是你兄长订婚之日?你兄长是……”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南枫曜?”那日,化雨说南枫曜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她以为婚期已然定下,就算蓝煜提到今日是他兄长订婚之日,她也万万想不到会是南枫曜。
蓝煜诧异道:“你认识我兄长?”
“南枫曜是你兄长……所以,你是南枫家的人?”末因有些激动,声音不知不觉地升了几个调,“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蓝煜忙将她拉到一边,歉然道:“对不起,末因,我不知道你竟认识我兄长。我并非刻意隐瞒,只因自幼随师父在外闯荡,以师为父,师父为我取名蓝煜,15岁时我才知晓我本该姓南枫,是南枫家次子。我在外行走用的皆是蓝煜这个名字,和你见面时亦是如此,我怎么会想到……”
“怎么会这样?”难怪当初自己第一次见蓝煜就觉得他眼熟,现在想想,他眉目间竟是和南枫曜有几分相像,她却后知后觉,现在才意识到。现在她怎能用蓝煜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他眼前?
“到底出了什么事?”蓝煜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心急。
“南枫曜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我和他有过节,他必然会拆穿我的。”事已至此,末因只好撒谎。对不起了,南枫曜,败坏了你的名声,可我别无选择。
蓝煜也没料到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愣了愣,才平定心绪道:“没关系,今日他应该不会注意到你,何况你今日着装打扮和往日迥异,再加上你又换了名姓,不和他有过多交流应该不会暴露身份。”
“可是万一呢……”怎么可能没有过多接触,她见到他肯定会控制不了自己去靠近他。可这句话,她不能告诉蓝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如今已到家门口,我们只能搏一搏了。不过末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相信我。”蓝煜郑重其事地保证反倒让末因不好拒绝,这本就是她答应了的事情,如果现在反悔,蓝煜该如何收场?她戴上蓝煜拿出的面纱,握紧他的手,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走进了南枫家府门。
早已有人进去通报,他一出现,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立刻迎了出来,将蓝煜紧紧抱住:“煜儿,催了你这么多次,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为娘有多想你,也不多回来看看。”
“煜儿知错了,日后定当侍奉母亲膝下以作赔罪。”蓝煜抱抱妇人的背柔声安慰,庭院里本身就聚了不少人,这妇人一声叫喊,南枫家的亲友几乎都围了过来。
末因在心里暗暗叫苦,看他们一个个涌过来将蓝煜围在中间,自己完全被推到了人群之外,末因只得先在一旁扮起了“哑巴。扫视了一周,她并未发现南枫曜的身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下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微的失落。
“这位姑娘是。”寒暄许久,中年美妇终于注意到了末因的存在,于是她很快变成了众人的焦点。蓝煜趁势搂过她的肩膀,笑得温柔:“她是蕲郡孟知府的女儿孟云依,也是煜儿的未婚妻。”
“她便是你信中提过的那女子?”妇人笑得开心,亲昵地拉过末因的手仔细打量,虽不知面纱后容颜,但看女子身形气质便已满意地点头。旁边之人见此不由奉承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孟小姐真是美若天仙啊。”“二少爷真有眼光啊。”“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无视她遮住大半个脸的面纱说出她美的人这可信度实在不高,而天造地设这话更是没谱了,随便拉个人来就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倒看眼前这几位倒也是很配嘛,配合得如此默契。末因不住腹诽,庆幸这些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才不必挂着虚假的笑虚与委蛇。蓝煜立在一旁但笑不语。
“煜儿,你回来了。”一个略显深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末因一抬头便看见跨出门厅的中年男子,猜想他应该就是南枫曜的父亲南枫仁。此人虽已年过不惑却仍英气逼人,但神情间略显疲惫,之前听说他遭到行刺,看来身体还没好利索。南枫仁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倒和阮笈儿眉目间有些相像。
今天不应该是男方纳吉求得吉兆,再告知女方就可以了吗?这阮笈儿的爹居然亲自过来,看来他真的是很着急把女儿嫁给南枫曜呀。
“她就是你提过的孟屹然的女儿?”南枫仁一开口,所有吵吵嚷嚷便都熄了声,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果然一国丞相长久积累起的威严不容小觑。南枫煜回答得毕恭毕敬:“是的,爹,她确是孟云依,孩儿的心上人。”
“哦?”南枫仁审视的目光投到末因身上时,末因正想着这就是古代的丞相大人啊,内心处于极度兴奋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应该行礼,说上一些客套话之类的。她如此无礼,反倒让南枫仁笑了笑,他阅人无数,鲜少见到有如此澄净眼神之人,而她一没有对自己阿谀奉承,二没有因为畏惧避开他的审视,实属难能可贵。“孟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乏了,煜儿你先带她下去歇息吧。”
“是,爹。”
末因本以为南枫仁必要对自己盘问一番,心里已准备好一番说辞,却没想到他却一句话都不问直接让她下去歇息。虽然自己不累也不困,不过可以借此避开南枫曜,倒也是个好办法,便微微欠身道:“多谢伯父,那云依就先告退了……”话还未说完却被椅子摔裂的声音给打断,她循声望去,那肇事者喝的醉醺醺地摔在地上,正是南枫曜。
她想过很多方式与他重逢,却惟独没料到这一种。他竟在订婚之日喝得醉醺醺的,末因虽知他抗拒这婚事,却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是他选择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实在太不明智了。当面给南枫仁难堪,万一惹恼了他,后果实难预料……
南枫仁微皱眉头,却出乎意料地并未发火,甚至连脸色都没太大变化。他平静地看着南枫曜醉眼惺忪地从地上爬起,再次撞翻桌椅,一片鸡飞狗跳。静默了片刻吩咐身边的管家道:“带大少爷去醒醒酒,之后直接将少爷带去宗庙。”
“是。”管家应了一声,招呼几个侍卫上前。南枫曜神志不清地努力挣脱钳制,管家再上前,却被他一阵乱打。管家为难道:“少爷,您别闹了,吉时就快到了。”南枫曜挥开他的手,口齿不清地:“我不去!”
南枫仁沉默看他半响道,“曜儿,你过来。”
南枫曜努力辨认他半天,才认出他是谁似的,一步一晃地走过来行礼道:“爹。”
“曜儿。南枫仁与他平视,口气却仍旧无波无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嗝……”他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脑袋,看着面前南枫仁的脸,已经成了双重的,可大脑却比刚才清醒几分。他笑了笑,却不似他平常那般暖若旭阳的笑,而是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当然,嗝,知道。”
南枫仁摇头道:“曜儿,我知道你一直心不甘情不愿,可事到如今,你只能接受。爹一直没逼过你做什么事,这次,就当是爹自私吧……”
“您说您从未逼迫过我……可您也从未问过我要什么……不是吗?”
南枫仁语气依旧波澜不兴,神色淡漠,只是眉间疲惫更甚:“如今不是你想要什么,而是我能给你什么。你只有这个选择。”
“是啊,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只能认命吗?”南枫曜忽然间站得笔直,风扬起他未盘起的发,他整个人像是要随风而去一般。他在笑,笑意却从未达到眼底,末因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他这笑竟比哭还要刺痛自己的心。
“我如何能甘心!爹,我已经妥协过一次了,这件事关乎我日后所选择的的路,我不会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