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哥,我……”被叫做小洛的侍卫还想说什么,却被后者打断,“如果她不愿意承认,定有她的苦衷,你不要为难她了。”
末因感激道:“多谢。”顿了一下,她挠挠头,“冒昧问一下,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矮个的小侍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苣儿姐姐,你忘记了我们是谁?”随即又道,“你消失这段时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失忆了?”末因微有些尴尬地点头,高个子侍卫淡漠地看她一眼,答道:“我叫薛牧,他叫何洛。”
“我记住你们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说真的,你还会回来?”何洛满含期待地看着她,末因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点头道:“会的。”
薛牧将立在门边。之前她丢在一边的伞交还给她,她道谢撑起伞走进雨帘中,雨跟刚才比已然小了很多。她走出很远之后,回头看见两人还在往自己离去的方向张望。
末因莫名觉得温暖。即使这些人的关切并不是对她。她对着阮府的方向低低道了句,阮苣儿,虽然我不知道你跟这些人的牵扯,但是无论你留下是恩还是怨,既然用了你的身体,我便会一力承担。你放心吧!
阮府掬桦轩。
阮笈儿收回视线正准备转身入闺房内歇息,却在转头的一刹那瞥见门外被丫鬟引领着渐行渐近的一抹玄色身影,微微诧异道:“南枫公子?”
“阮姑娘,在下冒昧叨扰了。”南枫曜微微颔首,一张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容,连带着似乎室内都是融融的春意。
“南枫公子倒是稀客。”阮笈儿挥手让丫鬟浮月上茶,自己和南枫曜在大厅内檀木椅上坐了,“不知南枫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那日在南枫别苑在下对姑娘言说,秦姑娘是在下心上人,不知姑娘可否还记得?”
“那是自然。”阮笈儿点点头,却不解其意。
“在下本想和爹言明真正心之所属,以此和阮府解除婚事,却不料想末因竟不告而别。在下找她一日,却不知她所在何处,所以当日的计划便不得不……”
阮笈儿疑惑地打断他:“秦姑娘走了?”再看看门外,似乎那抹蓝色身影将将离去不久,而她失控也是刚发生的事情。“怎么会?那末因姑娘来这里……南枫公子刚才入府时并未遇见秦姑娘么?”
南枫曜不解:“阮姑娘这是何意?”
“我还以为秦姑娘来找笈儿是南枫公子授意,原来不是……”
南枫曜蓦然变色,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敛去:“你是说末因她来过这里?”
阮笈儿点头道:“秦姑娘刚走不久。”话音未落,南枫曜已不顾礼节冲出厅门,阮笈儿从未见过南枫曜如此急切模样一时错愕不已,见他身影转瞬消失在掬桦轩门外,良久又抿唇笑了笑。
南枫曜急急追出府门,门外大雨将歇未歇,府外大街已不见末因踪迹。他匆匆问过门外两名守卫得知末因离去方向后又急急追去,可那抹身影却还是遍寻不见。
其实他追出府门时,末因刚刚转入小巷,若不是末因实在太过路痴,他或可与末因一见。但错就错在,一个直直追去,一个却不识路左拐右拐,北城又小巷甚多,就这么一次次拐来拐去终究错开。
南枫曜没想到末因本为找他,更没想到末因在离了阮府之后去了南枫别苑。若他径自回府,依他识路的速度必然不会和末因错开,但他遍寻不见后却掉头回了阮府。
末因最终站在南枫别苑大门外已是午时过半,她站在大门外斟酌良久才鼓起勇气进去,却被告知南枫曜不在府内。她等到日渐西斜也不见南枫曜归来,只得打消见他一面的念头,心想这世间的事情,果然并非总能如你所愿。
回到蓝煜的府邸,末因浑身都湿透了。号称忙碌的蓝煜居然没出门,看她落汤鸡似地回来并未说什么,指挥暮雪暮晴去烧热水熬姜汤。他自己则将毛巾递给末因后,在一旁看着她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末因一开始并未察觉,擦到一半才发现蓝煜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有些诧异:“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该在哪里?”蓝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末因盯了他一会,觉得他跟之前见过的有哪不一样,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她跟他没那么熟吧?还是说自己答应冒充他的未婚妻之后关系更进一步了?“你今天没出门?”她一边继续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今日左右无事。”
“所以你很闲?”
“闲?或许吧。”他淡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怎么?末因你有异议吗?”
末因愣了愣,连称呼都变了啊?不过这样也好,整天姑娘来姑娘去的她听着也难受。继续擦头发:“我只是奇怪,你不在自己房内,呆在我这里做什么?”
“你很不欢迎在下?”
“那倒不是。只是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多有不便。”末因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不由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她扯出这么一个鬼理由不过是不想被蓝煜当猴子一样看着罢了。
“在下只是不放心姑娘,淋了雨再不照顾好自己,很容易生病。”他不在乎似的啜了一口茶,看暮雪暮晴已经端了热水和姜汤进来,顺手拿了姜汤放到她面前,“你还是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好,多谢。”她边接过边用眼角瞥蓝煜,这个蓝煜,到底是怎么了?她不过是去了阮府和南枫别苑一趟,回来他的态度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等一下,阮府?南枫别苑?难道。她猛地抬起头盯住蓝煜,“你是不是。”
蓝煜未料到她喝姜汤喝的好好的,突然抬头冒出一句话,他本在盯着她出神就这么被她吓了一跳,手一晃,茶水洒出来溅到了衣服上。暮晴慌忙上前帮他擦拭,他却自己接过手帕,一脸委屈地边擦拭衣服边道:“姑娘下次说话前能否先打个招呼,在下心脏脆弱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呃。末因自知理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下次我会尽量注意的。”
蓝煜淡淡摇了摇头:“你刚才想问什么?”
“没什么了。”末因尴尬地笑了笑,她本是想问他是不是在跟踪自己,却又觉得这样怀疑别人有点过分,只能笑笑,想以此掩饰过去。
“姑娘有话大可以直说,不用顾忌什么。”
“真的没什么。”她以最快的速度喝完碗里的姜汤,接过暮雪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和手,站起身,“我累了,想睡了。你没事的话请回房吧。”
蓝煜抬起手似乎想要拉住末因的袖子,却慢了一步,手顿在半空中:“其实我是来告诉你,去见我爹娘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以及……”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你要假借的身份背景。”
“假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蓝煜家里必然也是名门望族,如果他娶老婆必然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可她身世不明,难免会过不了父母那一关,所以才想要杜撰个身份背景给她吧。
蓝煜告诉末因,她要假借的是蕲郡太守女儿的身份。蕲郡太守孟屹然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从小便将这女儿视若珍宝,然而这个最小的女儿却在5岁时失踪,一直下落不明。末因便是补这个女儿的空缺。蓝煜派人提前知会过孟屹然,因对方欠了蓝煜一个人情,所以不出意外,孟屹然那里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但孟云依失踪的这十几年是个空白,她必须虚构出一个故事,而故事里的一切都不能有任何纰漏,一切要反复斟酌,敲定每一个细节,就像她真的经历过一样。
两人商量许久出来的故事是这样的。孟云依被人贩拐卖到蕲郡西北方的一个叫做历郡锡县的地方,被当地一户陈姓的富商买来当丫鬟。这个富商虽然有钱却很吝啬,拥有庞大家业产业,娶了五个老婆,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府内却只有二十个下人,侍候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富商本身又极为好色,见有容貌出众的便强制行苟且之事。孟云依日渐长大,容貌愈加出众,为了掩饰只得选择最脏最累的活在伙房打杂做饭,每天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众人避而远之。她一直伺机逃出去却一直没有机会,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十几年。
直到遇到蓝煜。
蓝煜做生意行遍大江南北,产业也渐渐渗透进了锡县,和富商自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富商为了和蓝煜拉近关系便请蓝煜入府做客,两人相谈甚欢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便双双醉倒在府内。翌日蓝煜酒醒,天色还蒙蒙未亮,想着不便久留便准备去找陈老爷告辞离去,却刚好遇到打水的孟云依。
蓝煜见她眉宇间隐约有挥之不去的郁结,又趴在井边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一问,便问出了她的凄惨身世。蓝煜怜她身世可怜便出钱向富商买下她预备送她回家。孟云依终于得以以真面目示人,蓝煜初见她容貌便惊为天人,再加上一路相处下来两人情愫暗生,孟云依和家人相认后,便就此定下终身。
为保证这个故事无懈可击,两人演练了很多遍,末因演戏天分极佳让蓝煜连连赞叹,而末因亦对蓝煜刮目相看,看他一脸敦厚老实,童叟无欺的模样,演起戏来倒也像模像样,若不是末因知道这故事是假的,都会怀疑他是真的和这个叫孟云依的女子有过一段恋情。不过演了几场,两人相处已比之前亲近许多,旁人看来真如相恋已久般。
蓝煜搬来一摞书放在她跟前,预备让她了解有关清玄王朝的地理位置。蕲郡和历郡锡县的风土人情,以及孟屹然。孟云依和周边人的生平籍贯的资料。末因捂着脸哀叹,她所有科目中学的最差的就是历史和地理了,看见地理和历史书就犯困,没想到穿到这里还是要看……看了几页便已然昏昏欲睡,却被蓝煜一扇子敲醒只得揉揉额头继续看。心想真是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