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闾丘一燕直呼其名,却好像梦讫一般地遥远而不确定,“你是真正的张良么、你是历史上的张良么、你不是演员么!你是谁……”
“小燕!”
张良诧异地看着她,抬臂摸向她的额头,发觉她根本正常。
他突然想到陈平,举目四下,隔着三三两两举着矛刺的人,就在不远处那匹高头大马的旁边,一个淡青衣衫,长身玉立,相貌白净而清透,眸子狭长而深沉的男子正穿过道道阻碍直击自己这边!
果真是那个人,他道出自己的底细,秦军就这么快来到这里!
眼前的丫头,又是自己无意间给她说了名姓,如今她会问出这番话,似乎倒是证明她与那陈平并非一伙,可她这话也说得……
就在这时闾丘一燕猛地拨开张良的手,不顾一切冲到了两军阵前!
她手无寸铁,孤伶伶地站在百人冲杀的队伍中,杂牌军与齐整着甲衣的高大秦军矛刀相拼,“叮叮呯呯”地嗡鸣声响彻这座小小的城市,闾丘一燕仔细看去,杂牌军拿的其实并不是刀,而是长得像刀的剑!
她之所以叫他们为“杂牌军”是从主观认定剧组没有钱,而拿刀跟剑混成上场独独来蒙蔽她自己一个人!
可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样。这些杂牌军拿的是很古老样式的剑,那些剑笨重而宽大,没有现代的刀那么削薄与轻便,古铜冷凛的寒光照耀进每一个嗜血的眼眸,在他们的眼中是不见血不罢休,不掉头颅不回头!
从来时到现在她就没有见过现代样式的刀!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脑中极快地回想起张良的大笨刀,那把刀长而宽,厚而重,青铜长满了古锈,在上面的部分却是流线型的削尖头部!
没错!
张良的大笨刀其实是把“剑”!
这里——没有刀!
人群纷乱,杂牌军和着着着普通百姓衣服的身体个个死倒无数,长矛在他们的肩膀或脖子或脑袋刺进去,血像开了闸的洪流一般。
闾丘一燕看到那一双双不甘的眼眸,一个个张大的嘴吐着莫名的话语,血由嘴中眼里冒了出来,有的双目死寂,有的要战的欲望歇斯底里长吼!他们紧紧拽住那些着着厚厚甲衣秦军的脚裸,一把磨得锃亮的剑狠狠地削掉他的脑袋,无头的尸体却还如山一般坚毅钳着秦兵!
杂牌军疯狂地急冲,秦军长矛精进,铜制的兵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这明媚的阳光在这一天被血染红,闾丘一燕不知不觉地往剿杀中走,她浑身披着血雾,像只迷了路的精灵。
“项头领!”
圈外高头大马前的一名兵士禀报,“有人闯入了军中,我等是否要去救下?”
男人威凛的黑眸如星子一般,往场中一掠,只见一个身形高挑而纤细的女子,缠绕在不堪一握的腰间的青丝在阳光下环渡出一层圣洁的光圈,她面上神情凄悲而错愕,红唇颤抖,仿若九玄天下最最慈悯而普察众生的仙谪;惨白的脸尖俏而消瘦,沉慧的眸子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却有着无法阻止的决绝和孤执。
男人心中蓦地划过一道惊痕,口中不自觉地默念:素贞……
低头,深黑的重瞳默向掌中的簪子,倏地一抹柔情窜过眼底,快却恍如隔世!
这时就见一个秦兵捉着长矛朝她刺来,马前的士兵惊叫一声!
“不好了!头领——那女子竟然不还手?”
闾丘一燕定住身形任那秦兵将手中的细尖矛器刺向心口,她不相信!她绝不肯相信!他们竟敢刺她!如果不是剧组自己必死,她甘愿以性命来证实!
如果是演戏,如是道具,自己的的利用价值还没完,他们不可能会杀她,绝不可能!
屹立在矛前,她沉慧的眸子深黑如漆静静地等着那东西刺来。
心在飘零!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了解她此时的心情。
她怕,怕这些人不是演员,因为横尸遍野,演戏也不带这么真实的;她更怕这些人是演员,因为、太狠……她怕自己根本斗不过!她不敢想闾丘集团会惹上这样狠辣的仇家!
斜刺里,矛尖刺向她的刹那,瞬间定格住!
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长枪样式的东西,破空而出,如一山巨莽又如一巍惊雷!
擦过脸颊带起火辣辣的痛感,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眼前执着长矛的秦兵一下被击成血人!
“哧”地一声,那比长枪还要长的兵器倏忽从那小兵的心口抽出,一个比碗口还粗大的血洞赫淋淋血喷成灾!
几滴温热溅了她一脸,新鲜的血腥扑鼻,真正的死亡摆在面前,那个秦兵大张着嘴凸鼓出来的眼珠子好像有无数的内容需要交待,“嗵”地一声高大的身躯栽倒在地,闾丘一燕看着他:死不瞑目!
救她的那只长枪,擦着刚刚火辣辣的颊边险险送到眼前,上面的人血粘连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本能地伸手拭了拭放到嘴里,新鲜的、温热的、带着腥味儿……
真正的人血!
这不是剧组!
是真正的死亡!
真正的……秦末乱世……
身子踉跄一下软倒,那杆枪由身后及时地撑住她,感觉天地倒翻,今世何夕!
第一次来到这里被陈胜吴广追杀、被野人亲手打死,本以为可以回去,却不料……还是陷在了这里……
“贱妖!你可认得这样的死法?”
回头猛地对上一双冒着血一样鲜艳的瞳孔!
“杀谁?”
那一双怎样的眸子,充满了回忆和疯狂的仇恨,他的眼刀黑沉沉如地狱索魂的厉鬼狠狠地剜着她,突然间冰冷的字眼由那完美的唇出吐出——“殷素贞!”
他的瞳仁在紧紧噬住她,而她绝美无双的眸子有着迷惑和惊然:殷素贞!贱妖!冒牌货!
所有事情统统围着这三个称呼!
这里——已被她亲身证实,不是现代,不是演员,不是道具,是古代!
眼前这个叫做“项头领”的大胡子……
身子被猛地捉起,带着报复狠狠地丢在马上,这个男人钳着她迅猛离开战团。
“快把我放下来!”
后面喊杀声没有消停的意思,周围刚才还一片繁华的市井小区的景象现在被捣腾地乱七八糟,市面上再不见一个百姓。
这群真真正正的古董,既然是来到了真正的古代,所有的一切与她闾丘财团没有干系!她也不想再顾忌!
翻身长腿踢出就想把眼前的男人踹下马,哪知这大胡子力气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大,他一臂捉住她的脚,毫不留情地狠狠捏去——闾丘一燕的脸瞬间扭曲。
这男人天生喜欢欣赏她的痛苦,大掌一扯一拉瞬间把人摔在地面。
“砰”地一声,长发翻卷下,女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稳住身形。
头发,衣裳以及脸全被染上了污黑的泥土,她狼狈不堪地抬起头,看到面前一群群古代的士兵带着嘲笑的声音个个冲她送来!
“我嘞个去!大胡子!”
利落地自地上翻起,身子就被一股力量给拽住!
回头一看,竟是张良。
张良脸颊微微发红,闾丘一燕弄不懂地继续瞪他,直到他停下身子,眼帘示意地扫及她前胸大敞的春色,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转过身去,慌乱地拿残碎的衣裳裹住敏感部位!
回身大胡子的长枪对上自己。
闾丘一燕冷冷地顺着这个头部有着月芽形状的怪兵器,顺着碗口粗的长杆往上看去——只见这人一副高高在上、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天神模样,威凛的黑眸如星子一般,眼眸深处有一股赤红色的熊熊烈火在燃烧,让人不敢对视。
突然被他那重瞳给惊住!这不是——野人吗?
“野人!”
“嗯!”他的声音仍然掺着火药味,“你总算记起来了!”
“我嘞个去!捋了你的皮认得你骨头!以为剔了毛就能逃过本财团的法眼……”
闾丘一燕浑身一震!该死的!这家伙、这牲畜就是、就是曾经一拳把自己打死的大野人!难怪他刚刚来了句莫句其妙地话,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
眼前的他剔干净了混身的毛,长得倒像副人样了!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朝周围一掠,这些杂牌军离她那么远,难道是怕他?
少了他手下的危胁,闾丘一燕放了一半的心,身子一轻如猴子一般敏捷地顺着他的长枪翻到马上,没理会长枪的质感在手中产生惊人的重量!
她的身子正好落在马背上与大胡子面对面,冷冷一嗤,纤玉般的小手摸向坐下的马。
这匹马呵……青白色交加,偶间黑毛鬃亮,高大而神骏……
果真是龙马骏骨,遍得神州!
谁说现代人统统喜爱宝马、奔驰、兰博基尼……她闾丘一燕就偏偏喜欢畜牲!
她喜欢这马!这马得归她!
耳边传来一抹愤怒的声音:“你这贱妖!也配摸我踢云!”
她有一匹马叫“墨云”,因看到天上偶间飘起一道乌云,所以才给坐下取名“墨云”。
马上之术,她无所不知、无所不精!
只是马的品种古今变化这么大,这匹马竟然比自己的墨云高大数倍,也强撼数倍,看样子夜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大胡子深黑的重瞳闪着危险的诡光,闾丘一燕看到他胸膛微微的暴喘以及脸上的胡子在根根乍起。
这人恨她!
恨不得立即杀了她。
她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原由,但别人想要她命,她绝不可能白给!更何况这个人曾是要过她命的野人!
立即估算了下得胜的可能性:外围秦兵倒下的越来越多,杂牌军胜利在望。眼前有三三两两大约十多个杂牌军在护阵;眼前这个大胡子提着一把长枪状的奇怪东西,这东西能在瞬间穿透一个成年壮汉结实的胸膛!
想要安全与张良退出,现在取大胡子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冲出阻碍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一手摸向口袋,那里不过有个火机,充其量只能烧了那堆胡子……
“乖乖把你的脑袋献给本头领!”
冷冷的魔音如地狱的勾魂使者,却似曾相识般。
闾丘一燕抬眸!
刷——破空之声,凛凛寒光,杀意直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