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儿，”苏澄深看了姬夜一眼，“你和七叔先出去吧，娘亲正好也有事要和你父王商量。”

“小子，既然想做七叔的徒弟，第一件就是听话，现在，咱们出去！”姬慕抱起允儿，在他的小鼻子上捏了一把，“放心吧，他不敢再欺负你娘亲了，否则，否则，否则我们就叔侄联手揍他一顿。”

大殿里静悄悄的，连轻微的呼吸都听得清楚，不过一夜不见，即便是浓妆也掩不去她的憔悴。在一起的五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装扮，即便是岁末大宴苏澄也不会如此装扮。她本是极美的女子，此刻的柔弱更是让人心疼不已，五年，青葱的五年，他却是使劲了各种办法羞辱她。

不对？鹰眸落在苏澄的左臂上，自姬慕离开，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过。

右臂垂落在胸前，右臂斜斜的抵在黄花梨木桌子上，半侧着身子看他，即便是与他直视也未曾挪动身子半分。难道？姬夜眉宇拧紧间，游龙般的身形已经转到了苏澄的面前。

“是不是很难受？”说话间，手掌已经探了出去。

苏澄仰面看着他，微微一笑，露出唇角浅浅的梨涡，好似雨后梨花般苍白。

“多谢，我没事。”

简单的几个字，疏离让姬夜的关切十分的尴尬，收回五指藏于袖中青筋暴起。刀削斧刻般的薄唇抽搐几下，旋即把情绪隐下。

“苏澄，”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本王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心脏紧缩，苏澄拽进了衣袖，面上却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本王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毒圣的传人，更没有想到你嫁给本王是为了解相思蛊。至于那一次秋实宫的事情，也是误会，本王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刹那间苏澄仿佛不认识眼前的男子。蟒袍玉冠，冷冽霸气的男子，还是那个曾经的姬夜吗？

“我知道了……”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酸的，咸的，辣的，麻的？五味杂陈？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突地动了一下，让她连呼吸都乱了。

“这五年，本王亏欠你和允儿的，本王会还！”如果她只是禹国公主，他能做到的只是如此。高大的阴影压覆下来，苏澄没想到姬夜会蹲在她的勉强，灼灼的盯视着她苍白的容颜。

“对允儿好点吧，毕竟，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不过以后，王妃是否……”顿了顿，“他不要什么世子的位置，只要王爷承认允儿是你的儿子，就足够了！”

“不够！允儿永远都是姬夜的儿子，永远都是！”姬夜伸出双手隔着衣袖捏上苏澄的双手，目光炙热的好似要将她看化了。他盯着那双眼，清冽，明澈，不染纤尘，此刻被淡淡的雾霭笼罩着。

“王爷，请自重！”苏澄挣脱不过，他的手掌宽厚，因为常年练武和征战，掌心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子。这样的温暖，她从不曾忘记。只是，此时的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苏澄，”姬夜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五年前，我们是不是见过？莫愁湖畔的小屋里，轻纱蒙面的是不是你？”

苏澄一震，连呼吸都忘记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那一双窄目里，眸子 明亮得如同夏夜的星辰，人群中，她一眼都能认得出的人！

“从鬼门关把本王拉回来的是不是你？”

时间仿佛停止了，姬夜连眨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唯恐眨眼的瞬间，她又会化作蝴蝶飞走了，连他的梦都不敢入。

“苏澄，你根本不是为了报恩嫁给本王的对不对？因为，因为当时本王说过要娶你的，本王说过要娶你的！”她的脸上淡淡的，他仍旧捕捉到她眸底嫌弃的波澜，无论怎么的伪装，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姬夜的眼前好似又浮现出了那一副画，烟花三月草长莺飞，素衣的女子踏着满院的海棠而来，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只是一双眼便攫取了他的魂魄。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当时同意和亲，确确实实因为德妃娘娘曾经救过家母的命，此恩此德，苏澄不敢忘，不能忘，只能远嫁他乡。”夜哥哥，你还记得我是不是？你从来不曾忘记我对不对？心低的柔软再次融化在那一片雨丝中。

“不会的，你想想？再好好想想？”姬夜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说话，笑傲沙场的男子竟然在她面前失了方寸，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蝴蝶结啊？你说过的，你说一只蝴蝶太无趣了，所以要两只，才能蹁跹花间的？”

是啊？她曾经说过。还骂他笨，因为怎么教他都学不会。她生气了，他就装咳嗽，苏澄便顾着他的伤，只得又凑近了去教他。几次三番，小半月下来，他也没有学会。

“王爷认错人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只蝴蝶不是挺好的吗？逍遥自在？为何要以为两只在一起都是幸福呢？”苏澄矢口否认。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独有的男人味道源源不断的传进她的鼻翼，犹如芒刺在背一般的难受。

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不料却踩到袍摆，重心不稳朝旁边摔去。苏澄闭目等待如约而至的疼痛，不期落入一堵温暖厚实的怀抱，她已经被姬夜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秀眉紧蹙，药效根本维系不了多久，右臂又开始痛了。

“是不是牵动伤口了？让本王看看。”说着就要拉开苏澄的袖子，他的眸底除了关心寻不到一丝轻薄之意。苏澄连忙闪开，千万不能让他看见手臂上的那块犹如鳞片一样的东西。

“苏澄没事，只是牵动伤口，一会麦香会帮忙处理。如果王爷没有什么事情，就请回吧？”

姬夜直接无视掉她的逐客令，脸皮厚的决定坚持到底。“本王没什么事，就陪着允儿在这里好了？”

第一次听见他懒懒的有点无赖的声音，对她。“欲速则不达。王爷想要修复父子关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雅妃身体虚弱，还是先回府吧。否则，这秋实殿又不得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