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盛哥哥,我们去对面看!”千岁垫着脚尖拨开前面的人群,转头朝着重盛喊道。
“小心点。”不得已,原本温雅的重盛只能跟在千岁后面也挤着人群。
宗盛知盛就明智多了,仗着自己的公子身份,就直接让家臣使劲挤出一条道,便轻轻松松就到了对面茶屋。
茶屋旁有着一排商铺,商铺的天井上也全是人,还有挑着各种木箱担子的行走商人。抬头一看,竟然连街道两侧民居的屋顶上也全是看花车的人,还有背着孩子的妇女,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爬上去的。
千岁拉着重盛的袖子道:“重盛哥哥,我们也到屋顶上去吧,那里看得清楚!”
这时重盛早就挤出一身汗了,他也看到了屋顶上的情景,面色为难道:“爬到那上面去,这也太不妥了吧。”其实他是想说这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但是看着千岁一脸的兴奋劲儿,立即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啊呀。”千岁还准备撒娇,一旁的牛若瓦手指着不远处一个行走商人喊道:“姐姐,你快看!”
千岁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卖面具的摊子。面具在袛园祭上也是一种代表性的东西,通常人们会戴上白鹤或者牛头天王的面具跟在花车后面跳舞,所以面具摊上这两种模样的面具是最多的。
可是这个面具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稻荷神社那边做完生意赶过来的,居然还摆着很多狐狸面具。千岁挤了进去,左挑右挑,选了个红色的牛头山王的面具带在了脸上,然后又帮牛若丸也拿了一个。牛若丸刚想戴上,却被人一把扯了下来,一看竟然是宗盛。
“哼,这个我要!”宗盛霸道地将牛若丸的面具抢过,还挑衅地朝他瞪着眼睛。
“喂,平宗盛,想打架是不是?”千岁实在是看不过去,冲着宗盛捞起了拳头,一脸随时就要揍人的样子。
看到头顶冒火的两人,牛若丸赶忙拉住千岁,这时过来的重盛也看到了气哄哄的两人,忙得上前解围。总之这两个弟弟妹妹,见面便是吵架,没一刻消停的。
这时,一阵雅乐声传来,第一辆花车从东边过来了。看到热闹的千岁立即将不记得了方才的不愉快,带上面具往路中央挤着人群。
雅乐声大作,花车周围的装扮成各种动物模样的舞者欢腾得跳着祭典的舞蹈。
“千岁,你慢些!”后面的重盛被忽然过来的人群挤到了后面,张望着看着千岁他们的身影,此时街上简直是寸步难行,只能依着人群的推攘左右移动着,而且千岁他们又带着面具,眨眼间就混进了人堆中,看不出谁是谁了。
重盛有些担忧,身边只剩下一个紧紧拽着自己袖子的知盛,其他三个孩子早就看不见了身影。他连忙朝一旁也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家臣吩咐道:“快去保护小姐和公子!”
那些早已经被推攘地七荤八素的家臣连忙领命,也使劲朝着花车那边的人群中挤去。
“姐姐,人太多了。”牛若丸紧紧拉着千岁的手,从周围的人群夹缝中艰难地挤出了脑袋。
后面跟来的宗盛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被人群推攘到的,一脚踩在了千岁的鞋子上,幸好周围都有人墙,不然千岁这一踉跄肯定摔得不轻。
千岁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就又被涌过来的人潮挤开。此时方才的第一辆花车已近走远了,后面的花车也都陆续被拉了出来。因为花车完全是有由人力推着走的,再加上这昏天暗地的局面,没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花车前忙着开路的神职人员使出浑身力气疏散挡在车前的人群。唯有花车上的乐手和舞者还在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或许每年这时的混乱情景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牛若丸,那边,去那边!”千岁实在被挤得喘不上气了,指着花车后面喊道。
花车后,是一群打扮成白鹤,张着雪白的翅膀跳着鹤舞的囃子。没有车前那么多围观的人。
好不容易终于挤出了人群,要不是碍于新衣服,千岁真想直接往地上坐了。她大口地喘着气,歇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重盛来。此时花车已经往前走了段距离,人群也随着花车的方向而去,这里只剩下一地被踩碎的面具还有谁被挤掉的木梳之类的东西,总之花车一过,地上一片狼藉。
千岁向前张望着寻着哥哥的身影,但前方人头攒动,哪里能看得清楚。
“姐姐,要不我们再去前面找找。”牛若丸说道。
千岁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才不要,真是挤死我了,我就在这等着,哪也不去了。”
“啊!”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
刚放松下来的千岁立即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宗盛。
“宗盛!”千岁一惊,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牛若丸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能跟着千岁身后也一阵小跑。
“宗盛!”跑了几步没有看到宗盛的身影,千岁四周张望,此时这里已经没了人,方才循着声音他们已经跑进了商铺后面的一条民巷。相比起街上的灯火辉煌,这里明显暗了很多。
“姐姐!”就在这时,身后的牛若丸一把拉住千岁的袖子,指着巷口:“在那里!”
千岁忙得转身,巷口逆着灯火处,正是平宗盛。而他身后正站着两个带着白鹤面具的人,好像是方才鹤舞囃子的打扮。
“宗盛!”千岁意识到事态的不寻常,紧紧拉着身旁的牛若丸,眼睛直直盯着那两个人。
看不出那两人面具下的表情,昏暗中其中一人慢慢开口道:“平家的小姐和公子们原来真会来凑热闹。”
这两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这话一出,千岁立刻意识到处境的不妙。被那两人抓住的宗盛已经吓得哭了起来。要说千岁不害怕,那一定是骗人的,养尊处优的他们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心中不停喊着重盛哥哥,不知道此刻哥哥在哪里,至少带出的那些家臣能赶快过来。可是,如此空荡的巷子此时却只有他们五个人。很明显这两个人应该是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的。
就在千岁他们紧张害怕之时,巷子东面的高地上还有两双眼睛在看着这边。
“两个大人对付三个孩子,藤原成亲那家伙也太不地道了点。”那人一身白色的狩衣,手中的桧扇遮住了好看的鼻梁,正是那日在樱花下跳舞的少年。他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巷子中所发生的一切。
而他身旁,居然是安倍泰亲。
相比起白衣少年的饶有兴趣,安倍泰亲却依旧一副冷淡的表情,风拂过他宽大的袖子,发出沙沙声响。
“你就这么看着吗?”安倍泰亲没有面对身旁的少年,但明显此话是对着少年说的。
少年笑了笑,将桧扇收回,优雅地搭在左手上,露出了扇侧桧木上的图案。杜若菱,这是仅次于天皇家的大贵族花山院家的家徽。而这少年正是花山院的本家嫡长子兼雅。
“她运气一向不差。”兼雅轻笑,目光注视着那个紫色的身影:“从以前开始就是。”
银白色的月光散去了远处的喧嚣,浅色的唇角勾勒出张扬的美丽,宛如黑夜狂放的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