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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代理省长
作者:季良 时间:2018-05-16 10:56 字数:8323 字

一幢乳白色的摩天大楼,在港都市的东城区耸入云端,与周围参差不齐的楼房相比,如同鹤立鸡群。它就是花都大酒店。

花都大酒店48楼的会客厅里,华丽的吊灯和壁灯这时候都亮着,与窗外射进来的自然光交相辉映,显得特别的亮堂。

花都大酒店的老总张强贵,像平常那样嘴里斜叼着一支浅黄色海绵嘴的“雪鸟牌”极品烟,在木纹色的地面上,慢慢地移动脚步。一缕轻烟从他只露一指间隙的嘴里飘出,袅袅升起,在他的头顶上盘绕着,在会客厅里四散弥漫。

他四十出头,西装革履,腆着蛤蟆肚,留着个才一寸多长头发的小平头,头发向空中竖立着,很是时尚。椭圆形的脸上挂着笑容,露出几分自信、几分傲慢,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

他肥厚的手常要提一下掉离肚脐五六寸的裤腰带,长年累月,已养成了习惯。但是,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裤腰带又掉下去少许了,因为他的肚子凸起很高,恍如半个大气球突兀在他的胸下,小腹上的裤腰带如同虚设,只能算男人的腰中有个东西而已。

今天,对张强贵来说十分重要,因为省政府的代理省长就在今天任命。而坊间早有传闻,副省长朴昊洋的官场背景盘根错节,代理省长非他莫属。无风不起浪,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张强贵想到朴昊洋即将当省长,不觉喜形于色。

港都市的人们都知道朴昊洋是“港都蛟龙”,终有一天要龙归大海。不但如此,而且谁都知道朴昊洋和张强贵是莫逆之交,能穿连裆裤的铁杆朋友,情同手足,胜似兄弟。

总之,亦真亦假,众说纷纭。

港都市的旧城改造,南区和北区刚刚起步。

当然,这块肥肉馋坏了不少人,张强贵也不例外。

以前,港都市其他区的旧城改造,虽然都是公开招标,但知内情的人都心如明镜,那只是走个过场,做个官样文章。

如果朴昊洋当上省长,南北两区的旧城改造,就要少许多竞争对手。但愿朴昊洋“港都蛟龙”的传说能够成为现实。

“朴副省长一定能坐上省长的位子!”

张强贵一边踱步,一边呢喃细语。

他从嘴里取出只剩半截的极品烟,在大拇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用食指轻弹了一下烟灰。

顿时,灰白色的烟灰就在他的胸前飞舞,在会客厅的空间里飞扬。随后纷纷飘下,散落到木纹色的地面上。

须臾,笔挺站在门后穿一身纯白学生装的男侍卫生,见老总的烟灰抖落在地上,赶忙拿着白色抹布走过来,蹲下身子擦着地面,并将沾着烟灰的抹布翻转折叠后,不厌其烦地来回擦抹着。

花都大酒店无论男女服务生,都叫侍卫生,独树一帜。而男女都穿着清一色的纯白无领学生装,别开生面。说起侍卫生的称呼,张强贵自有解释,说“侍”是服务,“卫”是保卫。

花都大酒店的侍卫生都肩负着双重身份,即要服务,又要保卫。前来消费的都是体面人物,岂能掉以轻心。

张强贵对蹲在地面上擦烟灰的侍卫生睃了一眼,扭头又盯着窗外鸟瞰着港都市的喧闹。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他平常很少留意俯视街道的景况,今天因等着朴昊洋升迁的消息,无所事事,多少又有些忐忑,当着侍卫生的面,便故作镇静地观赏起街道的情景,以打发难熬的时光。

不知不觉,他感觉裤腰带又脱离了轨道,便伸手提了下裤腰带。与此同时,半截烟灰又抖落到地面上去了。

男侍卫生没等张强贵吩咐,急忙拿来新的白色抹布,在地面上尽职尽责、一丝不苟地擦抹,任劳任怨。

“朴副省长为什么不发个短信来呢?”

张强贵在心里嘀咕道。但他没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

他虽然有些埋怨朴昊洋没发短信来,但朴昊洋曾经吩咐有什么事见面说,不要在电话里谈,说在电话里谈事情很不安全。

等待,令人心神不定。

张强贵只有等待朴昊洋到来,没有其他办法打听消息。

近来,港都市电视台也在给朴昊洋竞选代理省长推波助澜,每日都播放朴昊洋清正廉洁的事迹,朴昊洋人民公仆的形象,在港都市人民心里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而朴昊洋常常又是福星高照,他“港都蛟龙”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毋庸置疑,他今天一定能坐到省长的位子上去!

突然,悦耳的手机音乐声骤响,打断了张强贵的思路。

张强贵没看来电显示,便按下接听键:“喂!我是张强贵。”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张总呀,朴副省长有消息吗?”

这个嗲声嗲气的温柔声,以往常在张强贵的耳边响起,不是在枕头边吐气如兰,就是在手机里打情骂俏,所以十分耳熟。

她叫刘蓉娜,港都市电视台“播报新闻”的女主播,与张强贵是熟人,而且是滚瓜烂熟。

“你稍等一下……”

张强贵对着手机轻说一声后,便扭头对在地面上擦抹的男侍卫生说道:“你出去吧,待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男侍卫生立马从地面上站起身,对着张强贵像鞠躬似的,弯腰点了点头。将白色抹布搭在左手臂上,向门口疾步而去。

他轻轻地开门,没有弄出一丁点儿声响。又小心翼翼地关门,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会客厅里,寂然无声。

待男侍卫生走后,张强贵的声音也就响亮了。

“蓉娜小姐,朴副省长还没有来,事情暂不清楚。不过我想朴副省长当代理省长是板上钉钉,不会节外生枝,你也不必为朴副省长担心,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朴副省长给你发过短信吗?”

“朴副省长一贯的作派你也知道,开会时常关着手机,他不会给任何人发短信。今晚,你们港都电视台要播报代理省长这个消息,说不定你比我要先知道详情。我想朴副省长当代理省长是铁定的事实,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张总啊,我们谁先知道情况就打电话啊!”

“好的,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张强贵挂机后,心里顿觉不是个滋味儿,便在心里骂道:骚娘们儿,想借我的嘴讨好朴副省长,虚情假意!我和你也有一腿,你关心过我吗?这年头的女人都很现实,重权轻钱!

他转念一想,觉得有失自己的身份,便付之一笑。

刘蓉娜虽是电视台的主播,但播报的节目常常是台里已制作好了的片子。她傍上张强贵以后,才与朴昊洋近距离接触。

那次,张强贵招待朴昊洋,刘蓉娜也在筵席上。

刚开始,朴昊洋并没对刘蓉娜打量过,连看都没拿正眼看过。当时她坐在张强贵的身旁,朴昊洋猜想她是张强贵的情妇。

朴昊洋在筵席上,虽然觉得刘蓉娜有些眼熟,但始终没认出她就是港都电视台的女主播。她上镜是化了妆的,与现实中的她有很大的区别,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见面了很难认出来。

“朴副省长,我是港都电视台‘播报新闻’的主播刘蓉娜,今天沾上张总的光,很荣幸地认识了您。”

刘蓉娜话毕,便站身绕过去,伸出了纤细如玉的小手。

顿时,朴昊洋恍然大悟:原来甚觉眼熟,却是在电视里见过面。他出于礼貌,立刻伸出大手,与她礼节性地握手。

尔后,大家举杯畅饮,气氛十分融洽。

然而,刘蓉娜置张强贵于不顾,不失时机地给朴昊洋敬酒,与朴昊洋的距离逐渐拉近。后来,索性在朴昊洋的身边坐下,与朴昊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筵席上的张强贵,很不是滋味。

但是,朴昊洋与刘蓉娜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尽管刘蓉娜端起朴昊洋的酒杯就喝,又不停地投媚眼儿,但朴昊洋的确没有非分之想,他不是顾虑刘蓉娜是张强贵的情妇,而是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名誉,因为他不是与女人见面就上床的男人。

朴昊洋在没有弄清女人的个性前,常常只是敷衍应酬,一般都保持着自己的清高。他的这个作派,只有少数几个朋友清楚,不知底细的人,还真以为他出污泥而不染,坐怀不乱。

张强贵常在外面寻花问柳,他的妻子心知肚明,并想了许多“捉奸”的办法,可就是没法儿管住老公。后来,她无计可施,也就只得任其自便,只叮嘱老公在外不要惹上脏病。

今天,张强贵见刘蓉娜打电话来所关心的是朴昊洋,越想越气,便在心里又骂道:刘蓉娜,你这个骚娘们儿,要不是我张强贵,你下辈子也不会认识朴副省长。你这个破烂货,三十多岁了还没找到老公,只会一辈子给男人当肉床单。这年头的女人是祸水,刘蓉娜又是个红艳女子,早晚必是个祸害!

张强贵心里窝着火,猛地甩掉手中的烟蒂。刹那,浅黄色海绵嘴烟头就在木纹色的地面上滚了几个翻身。

他甩烟头时,由于用力过猛,裤腰带立马就脱离了原轨,便又提了下裤腰带,然后转身向窗外望去,欣赏港都市的全貌。

突然,远方的一座庞然大物跃入张强贵的眼帘。那是港都市另外一家股份制企业的办公大楼,能与花都抗争的“蓝都高科技开发公司”,实力雄厚,人才济济,在港都市可谓首屈一指。

蓝都高科技开发公司起步较早,长期以来都采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已经有几十亿的资产。不但如此,又涉足高科技领域,高薪招聘回国的博士,如虎添翼。

张强贵看到蓝都的办公大楼,心里的火气就往外冒。他为抑制心里的怨气,便又抽出一支极品烟点燃猛吸。然后吐出一口滚滚的浓烟,鼻孔同时也喷出两股烟雾。经过烟雾的刺激,他顿觉脑袋里舒服了许多,心里也不像刚才那样难受了。

“希望苍天长眼,能让朴昊洋当代理省长,助我一臂之力!”

他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他想省政府任命代理省长的会议,这时候应该结束了。朴昊洋是否当上了代理省长呢?这年头的世事难料,可就怕风云突变。

他多次掏出手机,想给朴昊洋发短信,抑或直接打电话。

可是,朴昊洋曾反复叮嘱过他,区区小事就不要打电话,除非是万分紧急的事情,非打不可的时候,才能给他打电话。手机里说话不安全,他每天都来花都,有什么事当面谈,无忧无虑。

张强贵对手机上的时间看了一眼,便知朴昊洋即将到来。

以前,张强贵说用自己的悍马房车接朴昊洋,被朴昊洋拒绝。他说上级廉政建设抓得很紧,坐悍马房车招摇过市,这是害他。

每次朴昊洋来花都,都坐自己的奥迪车。在花都的后院下车,把司机打发走后,便直奔张强贵的专用电梯房,直升到“花都开发公司”的48楼。

张强贵的办公室就设在48楼。整层楼没有职员办公,只有安保人员,办公娱乐一条龙,全是张强贵一个人享用。

今天,张强贵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焦急。这时候,他在反复思考着,要是朴昊洋没当上代理省长,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今天自己的脑子是怎么啦,为什么要想这些不利的情况呢?

“今天,毋庸置疑,朴副省长一定能当上代理省长!”

张强贵在心里再一次自找安慰道。但是,转瞬之间,他便觉得这是自欺欺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世上的美好愿望,更是人们的幻想和梦境。而现实中的美好愿望,却是空中楼阁。

张强贵没有再俯视外面的情景,扭转身按了下手机。

眨眼之间,先前出去的那个男侍卫生开门进来了。

男侍卫生毕恭毕敬地问道:“张总,有什么事要办?”

张强贵对会客厅瞟了一眼,轻言细语道:“朴副省长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一定要做好安保工作。你跟48楼的侍卫生都说一声,安保工作仍是以往的样子,无论谁都不准上48楼!”

“是!”男侍卫生转身而去。

张强贵盯着,想按下拨号键,却犹豫不决。

这时候,刘蓉娜是否知道朴昊洋的情况呢?要说朴昊洋当代理省长不会出什么意外,自己今天心神不定,也许是昨晚没睡好觉的缘故,抑或是关心朴副省长当代理省长太心切了。

朴副省长当代理省长是稳如泰山,自己不要再想些不利方面的东西,还是顺其自然吧。要是朴副省长没当上代理省长,车到山前必有路,凭自己的本事还愁没办法应付港都市的局面吗?

猛然,手机的音乐声骤然响起,十分刺耳。

张强贵以为又是刘蓉娜的电话,本不想接听,但对手机的蓝屏瞅了一眼,顿觉心脏快跳到嗓子眼里了,因为蓝屏上赫然显着三个字:朴昊洋。顿时,他喜上眉梢,心想朴副省长果然重友轻色,先来电话了。

今天见面后,一定要率先祝贺,抑或直呼朴省长,可就怕朴昊洋没当上代理省长,搞得朴昊洋尴尬。如何称呼呢?

朴昊洋是否给那个刘蓉娜抑或其他朋友打过电话,不得而知。但从时间来看,朴昊洋刚散会,也许刚走出会议室,抑或还在会议室里原地没动,这个不会错。

朴昊洋一贯做事很谨慎,给自己打电话都很小心,刘蓉娜一个女人,尤其是她那响彻屋瓦的娇滴滴的声音,与电视里播报新闻的声音差别又不大,朴昊洋在会议室不可能给这个女人打电话。

“您好!刚散会吧!”

张强贵抑制住兴奋,脱口而出。他觉得这样问候才明智。平常,他叫“朴副省长”,是因为朴昊洋不允许直呼“省长”,说他还没坐到那个位子。要是被同僚们听到,就会说他野心勃勃而大做文章,搞得影响不好,给仕途添堵。

而刘蓉娜播报新闻的时候,在电视里也常说“朴副省长”,当面也是那么叫着。所以,朴昊洋身边的人和相好的朋友,平常都叫他“朴副省长”,没哪个直呼他“朴省长”。

朴昊洋在电话里道:“强贵啊,你那里没人吧?”

张强贵回答道:“没其他人,就我一个人。”

朴昊洋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即刻,张强贵的耳机里就只有“嘟嘟”音在空中回响。张强贵从朴昊洋的声音中已听出端倪,事情有些不妙,很可能朴昊洋没当上代理省长。那又是谁当上了代理省长呢?

突然,手机的音乐声骤然响起来。

张强贵瞟了一眼,是刘蓉娜的手机号码,便接了起来。

“蓉娜小姐,你好!”

“张总呀,朴副省长有消息吗?”

“没有。你得到朴副省长的消息了吗?”

顿时,张强贵就有些幸灾乐祸,忘乎所以。他想朴昊洋果然够哥们儿,果然没有先给这个骚娘们儿打电话。

当然,要是朴昊洋当上了代理省长,为博得肉床单的欢喜,为刺激刘蓉娜激情满怀,为巫山云雨之时多些滋润,先给刘蓉娜打电话也说不定。今天事出有因,男人要以事业为主。

“张总啊,你真的没得到朴副省长的消息吗?”

耳机里的娇柔声中伴随着一份迫切。

张强贵这时候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朴昊洋没有给刘蓉娜打电话。由此可以判断,朴昊洋竞选代理省长已经失利,这个“港都蛟龙”又要屈尊一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朴副省长也许还没有散会。我们再等等吧。”

张强贵敷衍道。心里也有些焦急不安。他担心自己说得不投机,会惹得她反感,到时她在朴昊洋的耳根边吹些于他不利的枕头风,搞得朴昊洋与他不和睦。以后自己的事情,朴昊洋就有可能撒手不管,不闻不问。

刘蓉娜的那个玉门窑儿,自己和朴昊洋都接触过,多少有些留恋。可是女人都鼠目寸光,又只顾眼前的实惠,常常口无遮拦,朴昊洋与她的那些破事儿,只怕早晚会被港都市的人们知晓。

“张总呀,朴副省长真的能当上代理省长吗?”

张强贵此时很心烦,心想你和朴昊洋也有一腿,经常在一起厮混,要说朴昊洋的升迁问题,你应该第一个知道,连你这个与朴昊洋最亲密的人都不知道,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啊?

但是,张强贵心里虽这么想,在口头上却没有说出来。

“蓉娜小姐,目前我也不知道,又不便给朴副省长打电话,只有等着。我估计朴副省长已经散会,稍后定会有消息。”

“张总啊,你知道消息后,要给我打个电话哟!”

“我知道消息后,马上给你打电话。”

“我相信你张总不会忘记的,拜拜!”

张强贵本也想说声“拜拜”,却没有说出口。他想这个女人如今不是自己的肉床单,而是朴昊洋玩弄的尤物,过于与她亲近,会使朴昊洋吃醋而反目成仇。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才明智。

张强贵本不愿想这些烦心事儿,可刘蓉娜的影子又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那是很早以前,刘蓉娜才调电视台工作不久,张强贵的事业也才刚起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们邂逅了。

他们邂逅不久就好上了。但张强贵已经结婚,家里有娇妻和乖巧的儿子,刘蓉娜也就没有强求,只与张强贵做露水夫妻,求得一时的快乐。

张强贵想毕,又骂道:“刘蓉娜,你个骚婊子!”

他刚骂完,手机又响了。

张强贵对手机的蓝屏瞟了一眼,是朴昊洋的手机号码。

“强贵啊,我到花都的楼下了。”

“您好!我已经作了安排,您乘电梯上来,我在门口接您。”

张强贵仍没说“朴副省长”,在情况不明的特殊时间里,不直呼朴昊洋的官衔才明智。倘若朴昊洋当上了代理省长,依然叫他“副省长”,他心里头舒服吗?谁都有个虚荣心。换位思考,无论谁都虚荣作祟,神仙也难免。如果朴昊洋没当上代理省长,却叫他“省长”,说不定会被他误认为是嘲弄,我们多年的哥们儿关系可能就毁于一旦,以后就别再指望他办事儿了。这年头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相互利用,各求所需。

张强贵挂机后,开门出去了。

他平常自己很少开门,若要出去,便按个键,立马就有侍卫生闪进来,鞍前马后地忙碌着。

今天他却一反常态。

花都大酒店48楼的走廊里,铺着一寸多厚的猩红地毯,脚感舒适,像踩在薄薄的雪地上的那种感觉,轻飘飘的。

在走廊里值班的侍卫生,平常没事做,可坐在专用的沙发上小憩。这层楼的侍卫生,只为张强贵一个人服务,只要张强贵没有朋友来或不走出办公室,侍卫生就无所事事,站着也是和自己的腿过不去,只有傻瓜白痴才会久久地站着。

但是,如果电梯房的指示灯亮了,抑或张强贵办公室门上方的指示灯忽闪着,侍卫生就如临大敌,闪电般地站起来。

很早以前,有个侍卫生坐着小憩,被张强贵撞个正着,结果被炒了鱿鱼。朴昊洋知道这个情况后,把张强贵责怪了一顿,说你强贵显摆也要分个场合,常换新面孔,对我和蓉娜来这里多不方便。

张强贵想想也在理,被炒鱿鱼的那些侍卫生心里一定有气,对朴昊洋和刘蓉娜来这里的情况,就会胡说八道。

自此以后,他就放宽了限制。

张强贵走出会客室,径直来到电梯房的门口。

他对电梯房的指示灯瞟了一眼,见指示灯的上升箭头飞快地变换着,知道朴昊洋快到48楼了。便对常在会客室里忙碌的那个侍卫生瞅了一眼,努努嘴,示意他进会客室去张罗,做好招待准备。那个男侍卫生扭转身,向会客室走去了。

张强贵提了一下裤腰带,然后双手的五指张开,从两边太阳穴往后拢了拢头发,又将西装衣领整理了一下,这才聚精会神地盯着电梯门。指示灯的上升箭头终于定格了。

只听“咝”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电梯门又“咝”的一声闭合,随即降下去了。

这个中年人就是朴昊洋。他神情有些沮丧,与以往判若两人。他的准确年龄是四十七岁,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四五岁。国字形的脸上,红润泛光。

张强贵见朴昊洋灰心丧气的样子,顿时没有了主见,也不知如何招呼为好。见朴昊洋径直向自己的会客室走去,便跟在他的屁股后头默默地走着。

在他们的脚下,柔软的猩红地毯,一起一伏。

朴昊洋走进张强贵的会客室,在左边褐色真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将一个纯白色绣着鱼儿花纹的背垫塞在背后靠着。

然后,他的双腿成小八字形摆开,左手臂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右手搭在一个蓝色的背垫上,神态肃穆,俨然一副名公巨卿的派头。他不管是在会场,还是在办公室,都是这副姿态。

男侍卫生马上将“雪鸟牌”极品烟,给朴昊洋敬上一支,并打燃火机给朴昊洋嘴里的烟点燃火。接着,便把朴昊洋来这里专用而且已沏好的铁观音茶端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随后,男侍卫生才给张强贵端来已沏好铁观音的专用茶杯。

以前,张强贵对在会客室服务的男侍卫生反复嘱咐过,说沏茶敬烟,客先主后,对客人要恭而有礼,不要乱了章法。

男侍卫生忙乎完毕,知趣地走出去了。

张强贵的贴身侍卫生都清楚,来会客室的人物非同一般,老总他们有要紧事相商,待在会客室里会影响他们说话。所以,谁也不清楚他们老总的事情。

朴昊洋见侍卫生已走,便说:“强贵啊,那事没成。”

张强贵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但得知这个真实情况后,心里顿时像打破了五味瓶,那滋味说不出地难受。没想到斜叼在嘴里那支烟的烟灰,没来得及弹到烟灰缸里去,掉落到大腿的西裤上了。

他回过神来,赶忙站起身轻提裤子,掸掉落到西裤上的烟灰。

“谁当上了代理省长?”

“省委副书记米盛庆。谁也没想到会提拔他当代理省长。”

张强贵暗吃一惊,因为他很了解米盛庆的个性。当初,张强贵的商场刚起步,与对手竞争激烈,为把业务揽到手,便雇请黑道上的朋友,把对手打成了残疾。后来,对手经常上访。那时候,米盛庆当政法委书记,追查案子很紧,非要查到幕后的黑手不可。因此,张强贵被查出来判了几年有期徒刑。

张强贵叹了一口长气。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这是怎么回事呢?米盛庆没有过硬的背景啊?”

“米盛庆被提拔起来,我想一定与巡视组有关。”

“巡视组,什么巡视组?我从没听您说起过?”

“巡视组是由中纪委、中组部联合组成的。成员都是部级岗位退线的领导干部。省级领导都由他们监督着。”

“按您这么说,巡视组掌管着生杀大权?”

“巡视组的职权只是了解情况,没有办案子的权力。但是,省级领导一般被提拔上去,绝大多数是由巡视组推荐的。”

“朴副省长,既然是这样,巡视组当初在港都市巡视的时候,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知道是这样,肯定会摆平他们!”

“强贵啊,你以为你的能力能通天哪?那是些什么人,即使你强贵给他们送座金山,人家也不会要,他们不会在这时候犯错误,毁掉一生的清白!”

张强贵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刚才因心情激动只顾说话,忘记了手中的烟,这时候想借吸烟来掩饰尴尬,孰料手中的极品烟已经燃完。无奈,他只有再点燃一支吸着。

“朴副省长,代理省长是不是真没办法挽回了?”

“没辙了。今天已经宣布,再没有回天之术了。”

“如果米盛庆有重大的腐败问题,他还能当代理省长?”

“强贵啊,米盛庆腐败要有证据,空口说白话没用!”

“朴副省长,米盛庆腐败,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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