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讶不已,纷纷上前握手,何其玮风度极好,抿嘴浅笑,“严书记功课做得不错,将本人的职位、名字介绍得非常精准。”
经他提醒,大伙忽觉奇怪,对哦,腾远的人没提过啊,书越怎么知道的?
本着关心下属思想进步的原则,何董事长亲临活动,腾远的小员工们表现异常积极、踊跃发言,从自身发展谈到党组织建设,从企业文化谈到时政要闻,讲得有声有色,会场气氛热烈。以至于我们严书记到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腾远集团人才济济,年轻党员素质很高,感谢何董对本次活动的支持。”
何其玮身体微微前倾,像极了参加公务时的做派,他点开话筒,慢条斯理:“本想请文心出版社的朋友们共进晚餐,无奈今晚是我们何家每月聚会的日子,只好先跟各位说声抱歉。”众人皆叹何董太客气,书越舒了口气,心想,总算是有惊无险。
她刚把材料放进包里,就听到某人又说:“严书记,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吧,姑姑还等着呢。”
“轰隆隆……”天雷滚滚,在座的除了他夫妻二人,其他人嘴巴都成了O型。书越气得呼呼直喘,最后,还是郑达道破天机:“严书记是我们何董的太太,以后有什么指示说一声就行,我们全力配合。”
书越在同事们审视、责问的目光中心虚地笑,还死鸭子嘴硬:“我没骗你们,我早说过,我爱人是腾远集团的,是你们没问过我职务。”
谁会八卦到问:书越,你爱人是小兵还是元帅啊,又不脑抽。
最终,书越被同事无情抛弃,她只得等何其玮一起下班。何其玮,你就是个大腹黑,亏我还觉得你厚道。
书越趴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拍着桌子,一只手嚣张地指着何其玮,“老实交代,你什么居心?”
本是玩笑的口气,哪知何其玮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翻着手中的文件,语气桀骜不驯:“告诉所有人我是你丈夫,我不喜欢隐婚,更加讨厌虚伪。”他表情阴鸷,将面前的文件翻得“沙沙”作响。
书越碰了钉子,蔫蔫的。她慢慢收回手,直起身体,站在桌边看着他。
他生气了,结婚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不悦的口气说话,第一次说话时头都不抬。什么是不喜欢虚伪,我们本来就是做样子的,你不虚伪干嘛要结这个婚。
书越被他的话噎得莫名其妙,她站了好一会,对面的人仍在埋首工作,半点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她只好知趣地走到落地窗边,看风景。
窗外天色阴沉起来,不一会就狂风大作,雨水倾倒而下,大颗的雨滴撞击在玻璃上,留下一条条弯曲的水印。
书越看着街道上捂着头奔跑的人,忽然就觉得此刻的天气与那一天的是如此相似。那一天,也是风卷残云,她几乎被风吹倒,是何其玮送她出门,而后代替弟弟说对不起。
书越喟叹出声,她没有故意挑战他的尊严,更不是刻意隐瞒。这是她的性格,对于不亲近的人,她很少谈论隐私,她觉得没有必要和同事说太多,既然人家不问,为何要主动提及。
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她和何其玮的婚姻里有太多隐情,她自己到现在才开始慢慢接受,既然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又怎会主动和他人谈论婚姻。
她适才站在桌前,像是个等着他教训的孩子。
何其玮烦躁地放下笔,凝视着书越的背影。他承认,书越对身边之人隐瞒他丈夫的身份,这一举动,激怒了他。何其玮毕竟少年成功,是带领集团数千人的年轻领袖,纵使修养再好,也有骄傲和目空一切的时候。
他止不住想:我何其玮哪一点让你羞于启齿,居然当着面还要伪装成陌生人,这点,真让人忍无可忍。他甚至怀疑,书越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他长久生活下去,她在自己的交际圈内给自己留退路,难道一年都没到,她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她和其枫相爱在先,如若没有陈静怡和可可,他们早就结了婚,哪里还有他何其玮的故事。
那晚,何其枫自导自演的催泪剧,效果犹在,他心里存了芥蒂,所以,现在,他不想再迁就她。
两人的沉默一直延续到进何家,每月底最后一个周末回大宅团聚,这是何家多年来的传统。
刚进门,就听见何美华细尖的嗓音:“其玮,回来啦,怎么好久都不回家来,让姑姑看看,哎呦,都瘦了。”说着眼神锐利地看向书越,好像人家虐待她侄子似的。书越心情不佳,无力看她表演,只是微微扯扯嘴角,笑了笑。
客厅里,何其枫带着可可看电视,陈静怡在一边研究定制旗袍的样式,见书越进来,她让开旁边的位子,热络地说:“书越,帮我参谋参谋,这个款式好不好看?”说着她将画册举到书越眼前。
书越瞥了一眼,陈静怡身材高挑、皮肤白,适合色彩鲜艳,剪裁修身的旗袍。
“嗯,这款花式、样子都蛮不错的。”
陈静怡听闻,得意地斜眼看向何其枫,“怎么样?我就说好看吧,你什么品位。”
何其枫抱起可可,关掉电视,语气苛责,“漂亮是天生的,后天再修饰也达不到出水芙蓉的效果。”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故意,居然要书越帮你选婚礼上穿的旗袍,当初伤害别人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迫于压力,他和陈静怡即将举行婚礼,昭告天下,他心情莫名低落。
陈静怡忽地一下站起来,叫嚷着:“你把话说清楚,我选个样子怎么了?你凭什么看不顺眼!我不要欺人太甚!”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其枫抱着孩子往餐厅走,谁知,陈静怡脾气上来,揪住不放,何其枫愤怒地瞪着她,书越尴尬到无语。
此时,何其玮走过来接过可可,平静地说:“都不饿吗?有什么气吃过饭再撒。”
晚餐时分,两对人出奇的安静。何其玮、书越因为下午的不快,都藏着心事不说话;何其枫、陈静怡就更别说了,刚才差点撕破脸。
饭吃到一半,何美华没话找话。“书越啊,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结婚都半年了,该考虑了,其玮今年32,年纪不小了。”
书越低头不说话,心想我如果能自己生孩子就神了,那我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
何其玮放下碗筷,淡淡地说:“你们慢吃,我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个客户要陪,我去一下,10点之前来接书越。”他说话时,眼眸低垂,根本当身边的人是空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交代完就起身去客厅,书越神情漠然。
“书越啊,你丈夫这么晚还要出去应酬,你做妻子的怎么不去送送,坐着干什么呀!”何美华尖锐的声音,戳得书越鼓膜疼,她只好起身,不情愿地走到何其玮身后,“一会别喝酒,开车当心点。”何其玮顿了顿,抬脚出门。
他走后,大家也没了胃口,一桌饭,吃得人消化不良。
陈静怡带可可上楼练画画,何其枫也转身不见。
书越心里闷得难受,不由走到别墅的后花园,那里有一个四季如春的玻璃花房,里面都是各色鲜花,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不得不说,何美华为人虽刁钻刻薄,但生活品味倒很高雅,书越轻轻坐在琴凳上,缓缓打开钢琴的琴盖。她从到了严家的第二年,养母程洁就教她弹钢琴,程洁是声乐教师,当然谈得一手好琴。
清脆的琴音缓缓流淌在指尖,弹得久的曲子,乐谱早烂熟于心,没有琴谱,她照样弹得流畅。
“还是《重归苏莲托》,我生日那次,你就弹的这首曲子。”何其枫略带苍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琴声倏然而止,书越站了起来。
何其枫自嘲道:“我让你这么害怕吗,书越?”
此时,已过九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嫂子和小叔这样敏感的身份,况且他们还曾是恋人。
何其枫神情忧伤,如墨的双眼里全是绵绵的情意,书越想要避嫌,但如果生硬地与他拉开距离,又似不太妥当,于是,她只好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循着琴声来。”多无助的感叹,书越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书越,我放不下你,怎么办?”何其枫不再回避,他直白地说他放不下。
书越讶异抬眸,她觉得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她应该去查查黄历,上面是不是写着“诸事不宜”。
她尽量不着痕迹地挪到近处一株兰花前,故作轻松,“这花叫什么?真好看。”
哪知何其枫大步走向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震怒道:“我说我放不下你,你听到了吗?”
书越挣扎着:“听到又怎么样,是你自己骗了我,还想对陈静怡始乱终弃,我真庆幸在结婚前知道了一切,否则我就是全世界最蠢的女人!”
何其枫像是受伤的困兽,他满心想的都是,书越再也不是他的了。
“那样你就要嫁给我哥哥吗?嫁给我的亲哥哥,用变成我嫂子,这样的事实来惩罚我,时不时在我面前出现,让我想起我们过去的点滴,而后我再痛苦地发现,过去的爱人竟已是我的大嫂!”他摇着书越,大声控诉。
“严书越,你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女人!你居然一夜之间就将我们的过去忘记,而后心安理得地投入我哥哥的怀抱,我问你,你每晚躺在他身下,是不是想的人都是我?”
“你混蛋!”书越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气得眼泪喷涌而出。
“我混蛋,我还就混蛋了!”
他将书越扯进怀里,俯身强吻她,书越拼命挣扎、拼命躲闪,何其枫毫不退让。身后不断有花盆踢翻,花架倒地的声音,震得她更加惊惧。
“放开她!我让你放开她!”何其枫停下了动作,但却没有放开书越。何其玮冲过来,一拳将他打到在地,而后将书越揽进怀里。
书越满脸泪痕地看着丈夫,此刻她惊悚地意识到,“其玮看见了,他究竟看见了多少,怎么办?其玮会怎么想我,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不来花房,不弹琴就好了,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