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宵倚着门沿,绕弄着大拇指上面的玉扳指,浓眉拧在了一起。
遇见许酿的那天大雪磅礴,他被弃在路边用破布拦在周围。当时母亲怜悯,把许酿带回府,与他一起念书习武。许酿总是最刻苦,每次师傅教的都要练习上百遍,直到挥洒自如。性子也越来越冷漠善变,脾气时好时坏。
长大后,许酿成了他的左右手,也再这期间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可自从王府被灭门之后,许酿心中的仇恨更加深了。但是他又会突然忘记这件事情。
‘咚咚咚’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人?”他再回头望去,锦儿已经进去了。只剩下那凹下去的草地。
“孙二娘。”
他失笑道:“如今你怎么敲门了?不是一向直闯的吗?”
孙二娘动作似乎停顿了下,然后门被踹开了,砸在墙上震落了点灰尘。一马当先走进孟子宵,垂下头。发丝垂在两鬓,遮了轮廓也遮了表情。只看见一片阴影。
“我全部都听见了。”孙二娘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声音很低,有点不清楚。
但是他还是听到了,浅笑道:“那二娘想怎样呢?”
孙二娘猛然抬头,给了孟子宵一巴掌大声怒斥:“公主是无辜的,你明明知道那件事情公主是无辜的!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孙二娘双手都在颤抖,眼底浮起泪水:“为什么你还和以前一样,利用无辜人的悲惨,来完成你的计划!”
“二娘,你还是把你父母死去的过错,怪罪于我。”孟子宵歪着头,勾起阴霾的笑容,道:“明明实事根本不如你看到的样子,却深信不疑。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
“你!”孙二娘眼睛冒着愤怒,仿佛像一把火烧了孟子宵,冷笑道:“二娘只看见,你持剑站在二娘父母身边。”
孟子宵擦拭嘴角的动作停顿了,微风撩起他耳鬓发丝,宛如勾引一般亲吻他白瓷般的脸颊。淡薄的唇角勾起邪魅笑容,漆黑深邃的眼眸掖着嘲讽,道:“是啊。我杀了你父母,那又如何?”
“你!”孙二娘挥手想要扇死这张总是噙着嘲讽的俊脸,冷意擦过孟子宵眼眸,闪电般出手擒住孙二娘手腕。宛如冷笑孙二娘不自量力道:“因亏欠二娘,所以本王会容忍二娘一次放肆。二娘可一定要记清楚了,仅有一次。下次,就不仅仅是捏断手腕这么简单。”
‘咔嚓’一声,孙二娘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痛苦的弯曲身子去掰开孟子宵那只手。
“你果然还是那么残忍,一点都没变。”先前他照顾公主时,她还以为孟子宵有了感情,没想到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出去吧,别再企图激怒我。”孟子宵松开孙二娘手腕。她咬着下唇,似有不甘眼里愤怒不知何时变成了浓浓的悲伤。
她转过身,肩膀上压了沉重的石头,步伐踉跄。临近门扉,她倏然停了步子吗,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公主。”
孟子宵迎着皎洁月光,冷冷勾起笑容。
凄寒邪魅。
空气里浮荡着蔷薇花的香气。开满了在临近森林那一头,远远望去仿佛是紫色的草原,靠近绿色广袤草原。上面马儿甩着尾巴吃草。疏密的月光洒落各个角落,柔和拂过院内墙壁缝隙里的花瓣。再往南方靠近一点,就是锦儿闺房。
橘黄色灯光蒙着窗棂,黑色人影在其中,看着那轮廓仿佛是在看书。
丑时,绿意跪在李锦瑟前面,已经三个时辰。李锦瑟除了期间要她去斟杯水来之外,都不曾喊绿意起来。
刺痛伴着酥麻从膝盖遍布全身,绿意身上难受,额头上渗出细密汗水滴在地板上,渐渐汇成一个巴掌大的小水洼,嘴唇发白。
“我再问一次,绿油在哪?”她眼神迸发寒光,口气已经不耐。
绿意咬紧下唇,不发一言。
李锦瑟看她这般有骨气,不禁冷笑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被母后召回去了。”
绿意身子颤抖了下,突然抬起头跪着到她面前,扯着她衣角:“公主,你一定要救救绿油,她被太后召回去说要送到禽盆里面去啊!”
她蛾眉忽颦,道:“你是说那个放有万千毒蛇的禽盆?”
绿意嚎啕大哭朝李锦瑟磕头。
那个禽盆,本来是皇后用来恐吓那些怀有龙种的妃子的,只是因为时间推移,潜移默化变成了处罚奴才办事不利的工具。她本来只是打算让绿油能够为她所用,万万没想到这样会让绿油丢了性命。但是没有理由,这件事情,孟子宵为了怕她收到波及,明明全部压制了下来,为什么还会?
她垂下眼睛看着跪在脚下,哭相悲惨的绿意。难道她是太后安插在身边的毒瘤?
“绿油什么时候被带走的?”李锦瑟声音冷清,好似雪花刮过来。
绿意打了个冷颤,心里恐惧李锦瑟看出什么来,假装想了片刻道:“两天前。”
那正是绿油从李锦瑟屋内出去的日子。
她心里更加怀疑绿意,可是现在正要用人,撕破脸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况且那是在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从宿城到京师不过三天时间,如今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必须想别的法子。
李锦瑟上前扶起绿意,拿出帕子给绿意拭去眼泪道:“你别急。目前必须先拖住母后,告诉她,我已经有了名册的下落了。”
“真的吗?公主。”绿意面上欢喜握住李锦瑟手,心中则是恶意丛生。她本来是皇后眼前最得宠的人,还视她如珍如宝。可是这个公主一出现,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都是李锦瑟的错,她必须要伺机杀了她!
“恩,当然。”李锦瑟笑容浅淡,搀着绿意手臂把她送向门口,道:“所以现在你要把消息告诉母后,一定要快。”
打开门,绿意念念不舍松开她的手,牵强的笑着:“那万事拜托公主了。”
李锦瑟点点头,目送她渐渐远去。果然是绿意告密。不管是名册是真是假,还是孟子宵是真傻还是假钝,都是在马场发生的事情。而期间她根本就没有和母后有任何联系,唯一和母后有联系的只有绿意。
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母后,你终究还是不放心我。”
如今她只能完事小心,莫要绿意抓了把柄。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沿缝隙里挤进来,落在李锦瑟袒露在外的手臂上时,她已经醒了。坐起身来,正欲唤人。门突然被撞开,孙二娘兴致勃勃走了进来,捞起她手臂就往外面拖。
“哎呀,孙小姐,我们公主还未更衣呢!您这是拖哪去啊?”绿意端着盥洗盆子走进来看见这一幕,慌忙把盆子搁在架子上,走上前拉扯着孙二娘。
此时孙二娘才恍悟过来似地,脸色难看瞅了李锦瑟一样道:“不好意思,我太急了。”松开了手退到一边。
李锦瑟无奈笑了下,起身摊开手让绿意给她穿衣施妆。先前她不涂妆,只是现在与以前不同,别失了礼数。
“你急匆匆来此,想是有什么事情吧?但说无妨。”李锦瑟穿好了滚边束腰白缎交襟襦裙,坐在蟠螭铜镜前。任由绿意执玉雕双面工兽面纹梳子为她盘坠马髻。
“四夫人太嚣张了。”孙二娘踌躇了半响,才从齿缝中迸出几句:“她总是央求王爷帮她做这做那,王爷还乐意跟在她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她透过铜镜看着李锦瑟淡然的面容,好似波澜不惊的湖水,如果她投下那块大石,从她脸上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痛苦?绝望?还是生不如死。
“她是王爷最宠爱的人,这很正常。”从妆奁拿出跟白玉簪,上面仔细看可以看见雕刻的梅花。
“是吗?不如,我们别去了吧。”她不忍心让公主痛苦,干脆逃离。
李锦瑟回头看着她,道:“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好了吗?”
“没,我只是觉得。你和王爷关系已经变了,现在去看到那情景会觉得尴尬。”孙二娘偏过头,不善于说谎,每次说谎都会红了耳根。
李锦瑟瞧见了,权当她为自己忿忿不平所致,也没在意道:“不,二娘,其实什么都没变。”拾起簪子插进黑发里面。埋葬的深深的,让别人瞧不见,自己也不挂念。
孙二娘神情复杂看着她,也不答话。
李锦瑟心里觉得奇怪,多了份心思。道:“二娘,我们该出去了。”
一路上,孙二娘心里有事,改了往日叽里呱啦的性子,沉默不语。而李锦瑟自己性子偏静,也不说话。一时间沉默不已。
这院子很大,跟迷宫似地,九曲十八弯。但很妙的是沿路都可以看见马厩,可见马匹众多。奇怪的是沿路都没有看见任何奴仆。出了院子,才发现奴仆们都围在马场外面,里三圈外三圈的摇喊助威。
孙二娘拉着她推开挤过人群到最里面,才看清了里面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