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再问自己这个答案,可是她说不出口,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现在义无反顾的想要回去,为什么脑海里只有他微微勾起那慵懒的笑容。
春风抚过落叶,阳光如琴弦绕梁于她脸颊周遭,渗透进去宛如抹了胭脂般美艳凄绝。他眼中似乎燃尽了生离死别,看破了局面,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喉咙处的挽留恨不得迈进黄泉之中。
“锦儿,只要你好便可。”他唇角牵起的笑容,冻结了春风的暖意。
李锦瑟已经习惯了沉默,如今她也只能沉默的看着孟子宵。他今天穿的很干净,身上的袍子没有破损,也没有污垢。丝绸般的头发高高竖起,严肃的贴紧露出了他邪魅惑人的面容,眼梢慵懒地扬起,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底。
就连他在和她说话,都微妙的宛如一层雾,似有似无。
“我会回来。”这是她沉默良久后的一句话。
他愣了下,随即微笑如同暖风走过,了无痕迹。抬起手揉了揉李锦瑟的头顶。
如今她还记得发丝上沉睡良久的,温暖的温度。如今好似燎原之火,燃烧了她残留的理智,义无反顾的甩开了欧阳辉翻身上马跑了回去。一入京城,早已恭候在那的荣亲王擒住她带到皇上面前,成为弃军逃亡的将帅,被打入了天牢,如若不是皇后想要用她来牵制孟子宵的话,或许她已经死了。
可是她以命相赌的结局,却这样的惨败。
“锦儿,如果当初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欧阳辉颇为心痛的看着李锦瑟,手指不自觉的加重力气,“如若不是孟子宵那个混帐东西……”
“欧阳哥哥。”李锦瑟漠然打断了他的话,“很多事情与人无忧,全凭自己的选择。这是我的因,自然也会有我的果。再说了……”看向不远处凋零的花蕊,“我还能有几日能活?”
欧阳辉上前挑起她耳边的发丝,“锦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认命?”
李锦瑟只是淡漠睨了他一眼,推开往房间里面径直走去。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声嘶力竭。
可是转头后便只是风过无痕一场梦,一个人。
他面容俊秀淡然,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悲切,他眼神似乎是怜悯的看着李锦瑟。一袭银白色襕衣,飘逸如仙站在不远处。
却不是他。
他喜穿黑色袍子,袒露结实地胸膛,散乱不逊地头发随风舞动。遮掩着他魅惑勾人地丹凤眼,坚挺的鼻梁和薄情地嘴唇。唇角挂起慵懒笑意,眼中无波无澜,如悬空残月。余光泛冷。寸寸缕缕,好像都在说着诀别。
李锦瑟眼前朦胧,耳边悬着母亲日日念叨的话:“忘了孟子宵,他不是你的缘,而是你的难。”
可事到如今,无关缘或难,她都已经无法回头。
世间花木如同褪色了般,慢慢变得枯黄遗落这寒冷。
李锦瑟都快忘记了时辰,只知道日日夜夜坐在窗沿边,看着脱离树干的叶子缓缓落下。南帝自从那一日,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除了欧阳辉来看她几次后,便再也没有人了。体内毒素蔓延的很快,让她开始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靠着昂贵的药材吊着这条命。
如今她只能靠着窗沿,不管身体扭动的姿势多么酸痛,她都没有力气再动弹半分。
这一日如同以往,寂寥地院子里,传来了皂靴踏碎枯叶的声音。而后微风掠过她的耳般,牵引来了孩童哭喊的声音。
李锦瑟空洞的眼神,点燃了一簇火焰。拼了命撑起上半身敲去。
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肥嫩嫩的吸允着欧阳辉伸过去的手指,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里纯洁闪耀,只是那眼梢的慵懒,刺痛了李锦瑟的心尖。
欧阳辉已经带人走到她面前,“皇上准备把小世子处死。”
李锦瑟眼神漠然,松了力气坐在软榻。
“北仓二皇子前来,希望能和南朝结了秦晋之好。”欧阳辉从背后看见李锦瑟肩膀耸动了下,顿住继续,“到时候你便不再是李锦瑟,而是南朝女将军李血染。当然你可以不用同意,这只是南帝用来交换孟子宵一家安全的条件。”
李锦瑟抱紧了膝盖,想要把脸埋进去。她感觉这个地方太冷了,比幼年时期呆过的冷宫还要寒冷。软榻旁边的暖炉还有火光显现,暖意却被重重冻僵表面。
“我先把孩子放在这,两日之后便来把人带走。”欧阳辉将孩子放在李锦瑟旁边,转身离去。
脚步声轻轻慢慢,平缓的承托出她的心跳,沉沉快快。心情如同菟儿丝牵绊缠绕,遣不走上方阴风,唯有任其越缠越紧逐渐窒息。眼见霞送日落,孩童似乎饿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中缀满了委屈。柔软了她的心窝,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将孩童抱在怀里。
“饿了?”她脑海中倏而响起温柔的喊声。
李柔依笑得温柔拿出怀中的饽饽,掀开上面的帕子递给她,“抱歉锦儿,姐姐只能偷出这个东西出来。”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额头渗出了不少紧张地汗水。
她被关在天牢里,透过栏杆望着李柔依。她笑容柔和,眼中干净的不似先前严刑拷问她的人。犹豫了半响才伸出手,临近了又收回来偏过头。高傲地自尊还是让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即使这人看似一片好心。
李柔依见了似乎明白了些将饽饽和帕子一起,放在离牢房不远又比较干净的地方,“如果锦儿饿了便吃点。明日,姐姐再给你带点好吃的。”
她只是偏过头不看,心里也并没有抱任何希望。
可是李柔依却亦如她许诺的那样,每天都来,看见外面那没有动过的食物会暗暗叹气,然后替换上新鲜的吃的。周而复始李锦瑟动容了,她拿过咬了一口,被刚走进来的李柔依瞧见也只是温柔笑了下,“好吃吗?如果你喜欢,我会天天带这个给你。”
她漠然看着李柔依低下头,啃噬着手中还带有温度的饽饽,很淡很干涩,没有皇宫的山珍海味。
但是反观至今,她却宁愿吃着饽饽合着水,清贫度日。抱着李柔依的孩子,她恍如隔世眼神悲痛心尖颤抖,眼泪滚动在眼眶中,却固执的流不下来。
这是她欠李柔依的,她要偿还。好似终于为她可笑的自尊找到了理由,唇角勾起苦涩笑容。等到二日之后,她登上了去北仓的船。
如今回想过去,好像一场梦。梦醒了,她却还在海水上漂泊,看着铺天盖地砸下来的雨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