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孟子宵慵懒勾唇，闲散地靠着椅背，“倒是二皇子，额外的狼狈啊！”

他冷眸盯着孟子宵，“那些事情，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太子手上既然有他的衣物，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复杂起来。

孟子宵没有直面告诉梦醉生的意思，握着杯沿靠近了唇边，“我曾经跟二皇子说过，李锦瑟是我们完成交易唯一的基础。”

梦醉生神色不变，“然后？”

他倏尔笑得邪魅，“后来的事情小心一些，这只是个序幕。”

梦醉生漠然看着地面，那细密的难以发现的纹路如同他心思一样，难以言语百转千回。

孟子宵这一段时间到底去做了什么？

太子前来派人杀害，孟子宵到底知道多少？

许酿和孙二娘在这个时间段来到王府，是蓄意还是无意？

这些问题梦醉生只能顺着味苦的茶水，流进了口腔内，滚动血脉中。

“梦醉生我们两之间的信任，也不过仅此而已。”孟子宵故意引得梦醉生想偏，笑得狡黠，“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背信弃义。”

梦醉生冷凝他，没有多言算是默认。

他非常满意梦醉生的态度，倾身凑近梦醉生笑道：“不过你放心，现在还不到劳燕分飞的时候。”

梦醉生依旧没有多言。

孟子宵淡漠勾唇，直起身体便走向了外面。

空气流动着死亡一般的沉默，梦醉生的目光散发着冷意似乎要冻结前面的茶水，指腹深深捏着茶杯‘啪’一声四分五裂。

倏然周遭波动着股杀意，蔓延在他周围。甩了甩手上刺进去的碎片，冷然看着血珠。

“二皇子，需不需要我们派人跟着孟子宵？”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声音。

梦醉生置若罔闻摸了下血珠，润而黏，“不用。”

周围又响起道：“是。”

梦醉生心里清楚，孟子宵对他不信任，并且有点故意激怒他，如果现在去做些什么，很可能会惹怒孟子宵最后得不偿失。

“许酿和孙二娘他们呢？”

“在屋内，一步都不曾迈出过。”

梦醉生沉默小酌了口，周遭又没了声音。

夜，薄如蝉翼。宁静时分，能听见微风擦过叶面的声音。

同时摇晃着贴着墙壁生长的那朵无名的花朵，羞涩地红了脸颊，内里雪白，独具风姿挣扎求生。

像极了当初的孙二娘。

她坐在软榻上，遥遥相望，心里莫名悸动看向那一旁闭目养神的许酿，内心惆怅如同黄河之水，浩浩荡荡永无停歇。

如今的心境已经大不如从前，或者该说，还比不上孟子宵的坚决。

那是她端着晚膳经过他们门口听到的话。

“王爷！你如果去找了，就要滚钉板，你知道不知道上面涂满了毒药。如果一时弄不好，你武功尽失不算，还会丧失性命！”许酿火冒三丈地揪住孟子宵衣领，“王爷，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吗？！”抡起拳头给了他两拳，力量之大让他身体晃动了下。

他低头抬起手覆盖着许酿青筋暴突的手背，“我不会死。”

“王爷你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许酿漠然抽回手，不安地来回踱步，最后丧气的坐在了椅子上。

孙二娘端着不安地颤抖起来。

楼梯口忽然传来了阵凌乱的脚步声，她忙侧头看去。

四个人抬着个朝大型钉板，上面钉子闪着寒冷的光芒。

孙二娘认出是那些叔辈们。

他们自然也认出了孙二娘，直接推开孙二娘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砰’一声，钉板丢到了孟子宵面前。

许酿还极力要求着孟子宵，但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顾许酿的劝阻躺了上去。

钉针一寸一寸插进了肌肤内，似乎抵住了骨头辗转，上面涂抹地毒药随着血脉的流动靠近了五脏六腑，宛如上万只蚂蚁啃食着他的体内。

额头渗出了汗水，疼痛苍白了他的面容。

但是他依旧执着的在上面滚着。

鲜血蔓延在钉子上，触目惊心。

到底滚了多少次，她根本无法数清楚，只知道钉板上逶迤着鲜血，空气中弥漫了浓郁的血腥味，如同铁钳箍紧了她的喉咙，无法喘息。

等到孟子宵真正晕了过去，她才推开门帮忙许酿清理孟子宵身体，衣服已经被血块黏着身体上，孙二娘去篮子中拿出把剪刀，剪开了衣服。

掀开的时候，那情况根本惨不忍睹。

到处都是血洞，因为呼吸而蠕动溢出了血液。

孙二娘根本不敢触碰，孟子宵全身都是这样的洞，无论侧躺仰躺趴着都会牵扯到伤口。

“王爷，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弄得这般可悲？”孙二娘紧紧握着孟子宵手，眼泪止不住砸落那手背上。

他如今虚弱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牵强的扯出一丝微笑。

至今为止，她还无法将那幕景象在脑海中剔除，反而时时刺激着她的内心。

而孟子宵也从来没有回答过孙二娘这个问题。

“二娘，我们明天去宫中打探情况，你的地图准备好了没问？”许酿擦拭着剑身询问，没有得到预料到的答案不自觉皱了眉头，看向神游的孙二娘，厉声道：“孙二娘！”

“啊？”孙二娘恍然看向许酿难看的脸色，尴尬地偏过头，“抱歉，刚刚我想别的事情了，你能不能再问一边？”

“算了，看你也没心情跟我一起做事。”许酿内心延伸出怒火燃烧他的理智变成灰烬，“以后什么事情都我自己来做，我不希望因为你的愚蠢，而坏了主子的计划。”

“许酿！你太过分了！”不管是哪个姑娘都不喜欢听到别人侮辱自己，她大步走到许酿面前，“我中意你，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的侮辱我！”

“呵，瞧瞧你现在这个德行。孙二娘你让我太失望了！”

“许酿！”孙二娘面容忧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许酿彻底暴怒，推开孙二娘眼神逐渐变得残酷，“我蛮不讲理，我固执己见，这样才是真的我！而不是你心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换句话说，孙二娘你心中的我太完美，而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孙二娘震惊往后退了一步，喃喃想要说些什么。眼神骤然悲伤了起来，“你原来一直都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许酿嗤之以鼻，“现在这个愚蠢的样子，代表我猜对了吗？”

孙二娘频频后退，陌生地看着许酿，“你疯了！”

“是，我疯了！”许酿阴冷地盯着孙二娘，“想要逃跑吗？害怕了吗？孙二娘，以后不要在说你爱我，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说完不留余地的转过身，背对着孙二娘。

那令人觉得残忍的话语，孙二娘只觉有把刀子在她心上割，往伤口里戳。

想要开口，吐出来的却只有鲜血，蔓延空气无止境的悲哀。

“我从来不知道这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孙二娘苦涩牵动着唇角，“或许一开始就是份折磨，是我一厢情愿什么都看不到，包括你的难过。”

她自顾自说着，没有看见许酿眼底掠过的哀恸，又收又放的手心。

“我喜欢你，本来就跟你没关系，这也没有什么，罪不可赦。”她眼眶内没有眼泪，看着许酿冷漠的背影，“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我会去找王爷收回成命。”往外面跑去。

许酿在她跑出去后，懊悔地一拳打凹了墙壁。可是那步子却比千金还沉重，不想追出去，或者说不能追出去。

他一直都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也永远不可能再变成那样。

埋头跑着，脸颊上感觉凉凉的，下雨了吗？

抬头，遍布星辰的深蓝色屏障，月亮都被乌云挡在身后，瞧不见它的眼泪。

她已经不想痛哭流涕，那样也换不回他心中一点点的感动。这从来就不是他的错，只是她太固执，固执的一厢情愿。

突然放慢了脚步，突然撞到了谁，往后摔倒在地。

臀部的疼痛感，也不能消减心中尖锐的刺痛。

她吃痛的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走到那个被她撞到的人前面扶起她，“对不起哦，我刚一直没瞧见，你摔疼了没有？要……”

后面的话卡在了李锦瑟宛如冻结的眼神中。

仿佛是瞬间的事情，李锦瑟已经推开她往前走了不少。

慌忙跟上去，搀扶住李锦瑟摇摇欲坠的身体，“公主你还好吗？怎么一宿不见便变成了这样？”

李锦瑟继续推开她，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一句话，那怕一个字。

孙二娘却没长眼神，完全忽视李锦瑟黑到极点的脸，依旧环着她的腰。

“放手。”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传过来那般空洞。

孙二娘没有依言放手，反而叹了口气，“公主也睡不着吗？”

“二娘，我们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样的关系。”李锦瑟抬眸看着她，“如今你对于我而言，不过是孟子宵的手下。”视线望着那扶着自己的手臂。

孙二娘英气和柔和混合的面容，挂着牵强的温暖笑意，酒窝深陷徒增了几分亲和，“但对于二娘而言，公主就是是当年在王府的公主。”

李锦瑟蹙眉看着孙二娘，“你跟今天下午，完全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