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看着她,宠溺的点头:“好,明日我就换一双鞋,这样咱俩就一样高了!”
兮冉圆圆的眼珠一转,呵呵笑着:“不了,还是哥哥比我高吧,这样哥哥就可以保护我了!”
仿佛有泪珠划过我的脸颊,沿着我微笑的嘴角,跌落在地上。兮冉见我哭了,轻皱着眉:“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是因为我偷偷采了你的宝珠茉莉么?我保证,我下一次一定不摘了!我还要帮你给它浇水,给它施肥,看它能不能两年就开花!”
我点了点头,一只手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想给她个鼻勾。
可是,我的手划过她的身体,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兮冉微笑着看着我,缓缓的站起身子,优雅的冲我行了行礼:“哥哥,兮冉替哥哥照顾母后去了,父皇,还有东越国,就交给你了!哥哥,我相信你的,你是最厉害的人!”
她脸上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那一身华丽的衣衫就如同十四岁生辰那日,光彩夺目。
她笑着缓缓走出,一切星光都黯淡了颜色。
而现在,她却缓缓的离开了我。她的身子渐渐透明,幻化成一股青烟。我追上去,努力想抓住她,可是,张开手掌,只留下虚无。
掌心被竹刺扎伤的伤痕似乎还在,而你,却已经不在了。
我还来不及告诉你,你不是我的亲妹妹。
我还计划着,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开玩笑的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为妻……我缓缓的躺下身子,身侧,不再是兮冉宠溺的笑脸和沉睡的模样,冰凉的木棺静静的躺在兮冉应该躺着的位子,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窗外渐渐暗淡,屋内只有几盏烛火轻轻摇曳,我依着床,看着青冉的回忆,渐渐泪水滚出。
那雪白的孝衣白的刺眼,漫天飞舞的纸钱如同冬日的雪,纷飞无情。我听着青冉说,他爱兮冉,那么那么爱,可是,他却只能躺在她的棺椁旁边,假装她还没走。
生离,死别。
那样的感动中,我分不清现实同记忆,只觉得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泪水中,睡了过去。
青冉轻轻抬起头,看着我趴在床边,熟睡的表情。他无奈的笑了笑,下了床,将我抱起来,放在床上。
就如同当年,他对待兮冉那般。
梦中的我睡得很沉,我不知道,青冉坐在窗边,默默地看着我的睡颜,嘴角的笑扯出了满足。
多久,多久没有如此平静的面对过去?青冉回过头,坐在小陌刚才坐的地方,细细打量那一面被礼物堆满的墙。曾经阿九也来陪过自己,她努力想让自己忘掉过去,努力做一些开心的事。
可是,小陌,她让自己第一次,敞开心扉,直面惨淡的回忆。
阿九需要的是自己的保护,相反,守护着自己的,是小陌。
青冉静静的趴在枕边,看着面前这位熟睡的紫衣女孩,她闭着双眼,嘴巴还轻微得吧嗒吧嗒,仿佛梦中有什么美味的东西。
这个女孩,从天而降,是为了拯救这危在旦夕的东越国,还是,为了挽救我?
冰冷的心因为她的到来,渐渐融化,她的古灵精怪,她的大大咧咧,她的纯真率直,像一缕清风,驱散暑热的煎熬。
就这样,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身后的窗渐渐如墨,又一点一点,透出光芒。
“小陌姑娘,您这样出去,怕不太好吧?”身后的小萌帮我换着衣服,原本穿着的那袭紫衣被血染了色,留下黑色的斑点。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肿的和馒头一样的脸,不禁抱怨:“那个什么太子妃还是公主的,下手也太重了吧!”
小萌弯着腰,替我整理衣裙的腰带:“姑娘有所不知,宁馨公主是沐雪国皇上的掌上明珠,三年前咱们皇上还在的时候,嫁过来和亲的。沐雪国的人们在草原上长大,性格本就豪放,宁馨公主从小娇生惯养,有些脾气也是正常。”
“她嫁过来都三年了?”我想着昨夜青冉讲的往事,细细理出一条线索。
“也不是。公主过来没多久,皇后娘娘就出事了。所以,太子殿下要为皇后娘娘守孝三年,这亲事就撂下了。谁知道宁馨公主也是有气性的,说什么出了门的姑娘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不肯回沐雪国。沐雪国的皇上也没有办法,只好留公主在这里。”
“所以,她虽然是太子妃的身份,但是她和青冉还没有结婚,成亲是吧?”不知为何,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是啊。可是公主喜欢太子殿下,这可是全国上下都知道的事,大家也都赞颂宁馨公主的妇德。”小萌上下打量着我,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妥,“公主可是有苦说不出,喜欢太子殿下,却不能嫁给他。原来阿九姑娘在的时候,就没少被公主找麻烦,如今姑娘来了……”
小萌意识到说错了话,咬了下唇收了口。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意会。
如今我来了,这找茬的矛头就指向我。
“姑娘,要不奴婢为您找一条纱巾,您把脸遮起来吧?”小萌担心的看着我,“您这样还要出门……”
好办法!我忙推着小萌为我找纱巾,我随手将头发绾起,随意弄了个四不像的发髻,看着镜子里古怪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昏暗的房间,只有一尺见方的天窗透出朦胧的光。屋内设施简单,却很干净,一个少年窝在床上,蜷着身子将自己抱紧。
手上脚上的镣铐沉重压抑,少年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如同狼啸的嚎叫回荡在幽深的牢笼。
为什么,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松开了手中的剑?
仇人的咽喉就在剑尖,只要轻轻往前一送,这些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牺牲,就都有了价值。
耳边弟弟妹妹的哭喊声又在回荡,他仿佛还能听到,未过门的妻子埋怨的,质问他:为什么放弃?
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太子真是无辜?
是因为错手伤了阿九的内疚?
还是,因为那个女孩,那双清澈却坚定的双眼,以及,被自己的剑划破的手?
那个自己才认识了三天的女孩,已经因为自己,差点送了命,差点断了手,差点成了谋杀太子的同谋。
现在,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报仇,难道就是让别人无辜的亲人来为自己无辜的亲人赔命么?
双手渐渐握紧,指甲抠进肉里,却不知疼痛。
天牢的门锁被打开,一股阴森之气冲出,如同被关久了的厉鬼一下子扑了出来。
本来就有些害怕的我被这种想法又激了一身冷汗。
天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看守天牢的两名士兵一脸正直,跟西安兵马俑一样面无表情。
当我说明我要看望的犯人时,其中一名士兵皱着眉,上下打量我:“你就是那个风……”
“是,就是我。”我无奈扶额。
“哦,请进。我等收到太子殿下口谕,您可以进入。”说完,替我打开了天牢的大门。
门锁声响,我慢慢踏入天牢,甬道两侧的犯人见到有人进来,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纷纷扑过来,绝望的喊道:“我冤枉啊!我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