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手从牢笼的栏杆中伸出,拉扯着我的衣衫,我吓了一跳,拉着裙子向后躲,又被另一侧的犯人拉住,同样是渴求的目光。
天牢的黑暗让他们受尽折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我的出现如同一丝阳光,给了他们希望。
“松开松开!你们不想活了么?”跟在我身后的士兵抽出剑,挥舞着威胁那些嚎叫的人们。
逃一般的,我跟着指路的士兵向前跑,天牢里很黑,害的我几次差点踩到裙角绊倒。
终于,来到了那扇门前。
那是一间独立的监牢,用泥土隔离起一个独立的房间,有点像车库里筑起的传达室。铁铸的大门上挂着一只粗大的锁,一个小小的窗户可以看到监牢里面。
“将军,风姑娘来看您了。”看守牢房的士兵都是过去仓蓝的下属,如今他沦落至此,那些士兵对他依然尊重有加。
牢门打开,我迈了进去,落锁声在身后响起。面前的房间一览无余,干净的床铺上,仓蓝抱着双腿,幽幽的抬起头。
对上我目光的一霎那,他的眼神闪出一丝惊讶,随即,被无奈代替:“你来了?是青冉让你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将肩上的风衣脱下,放在桌子上。他的目光落在我右手缠绕的绷带上,脸上不羁的神色稍稍收敛:“那个,对不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
我抬起手,看了看:“不碍事,已经不疼了。别忘了,我刚来的时候你差点一剑杀了我,我还不是很快就康复了?”
“对,我忘了,你是圣女。”仓蓝仰着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我对你这位圣女如此不敬,只怕青冉赐我个凌迟处死都不解恨吧?”
我不置可否,觉得面前的仓蓝真是冷的像一块千年寒冰,那双眼睛里,含着仇恨,以及,我看不懂的悲伤。
仓蓝冷笑两声,正视我的眼睛:“上吊喝药都是女人家的伎俩,我选匕首,一刀来个痛快!”
“你在说什么?”我坐到床边,四下看看,“你这里居住条件还不错嘛,当然,我是说跟其他那些犯人比。”
“你……”仓蓝看着我,有些迟疑,“你不是替太子殿下赐我死罪的?罗嗦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他匕首啊上吊喝药都是什么意思,摆了摆手:“你想到哪去了?青冉为什么要杀你?”
仓蓝冷哼一声:“哼,装蒜,假仁假义!”
“我说的是真的!虽然你要弑君的确是该凌迟处死……”仓蓝脸色一变,我忙抬手挡住他要说的话,“但是,青冉没死,阿九没死,圣姑也没死,所以,你没有杀任何人啊!更重要的是……”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菱花镜,摆在他面前。
“干嘛,照妖镜?”
“啊呀,不是,你看嘛……你的刘海太碍事了……”
“什么刘海?”
“好了,你别动就行了!”
仓蓝额前的发丝被我撩起,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渐渐放大。
他的额前,一枚一元硬币般大小的印记清晰可见。圆形的环中,一条蛇蜿蜒盘旋,口中衔着半扇明月。
“这,这又怎么了?”他一把夺过镜子,手腕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印记是那天你刺伤我之后,才在你额前生起的吧?”我歪着头,努力回忆,“那天,你刺伤了我,额前的印记被唤醒,所以,会产生剧痛,青冉就是因为这样的剧痛晕了过去。”
也是,从那天开始,青冉的脖间系起了丝带,而仓蓝,同样用丝巾遮挡住这莫名其妙的印记。
“这灵蛇印就是女娲娘娘为我指引的方向,一旦我受伤流血,灵蛇印就会被唤醒,所以你们会痛。”我转着动着脑子,胡乱猜测,“而且,貌似我碰到你的印记,可以看到你的过去……”
仓蓝听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来来,让我试试!”说着,我就迫不及待的将我冰凉的爪子往仓蓝的脑袋上伸。
灵巧的,仓蓝躲过我的手,拿起丝巾又将额头蒙了起来。
圣姑受了伤,我暂时不能去询问她。青冉让我看着他脖间的印记,一脸开心:“你看,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
“所以呢?有这个印记说明了什么?”仓蓝甩开菱花镜,斜睨着我。
“我听圣姑说,女娲娘娘派我来,寻找七位武士,帮助我改善东越国。”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猜,你们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是可以挽救东越国的人!”
“我当然会拯救国家,但是……”仓蓝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但是,我不会拯救我仇人的国家。
“你们的过去,青冉告诉我了……的确,很难让人原谅。就算你们换了皇上,那些逝去的亲人也没有办法再回来,不是么?”我拉着仓蓝的衣袖,声音有些哽咽,“青冉是真心希望能替他的父皇,为你们做些什么。他也是受害者,也请你体谅他。”
“哼!”仓蓝冷冷的笑了笑,嘴角有些迟疑。
“只要咱们合力,拯救东越国,青冉愿意让贤,将国家交给人民信得过的人来治理。”我看着仓蓝渐渐吃惊的脸,“所以,直到今天,他都没有登上皇位,仍然以太子的身份处理朝政。”
仓蓝低下头,一言不发,我看着他沉在阴影里的脸,叹了口气。
能说的,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吧?
我站起身,从桌上拿起披风,准备离开。冰冷的铁门立在我的面前,我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门外的士兵掏出锁匙,门锁发出叮当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七个人之一?”身后,仓蓝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我如同看到了曙光,我忙回过头,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仓蓝轻笑了一声:“原来,我这么重要啊……”
他手腕一翻,手上的镣铐支离破碎,他长伸着胳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一晚上……憋死老子了!”
“你,你,你这是要越狱啊?”我看着面前的仓蓝,忙反手夺下身后士兵手中的宝剑。
“切,越狱?这天牢就是本将军设计的,只要我想走,谁能拦得住?”仓蓝抬手,拢了拢洒在而后的长发,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可以束发的工具。于是,跳下床,快步跳到我面前,一把将我发上的紫色丝带抽下,将他的头发束起。
我的长发如同飘柔广告中一般,飘洒而下,天牢里微微的风,撩起几丝发线。
“你干嘛?”我的手拢了拢长发,一脸不服气。
“你的头发扎的太丑,一看就是你自己的手艺。罢了,还不如散着好看,回去跟小萌好好学学!”他掰转我的肩,不等我反驳,轻轻地推着我走出天牢。
门口的士兵忍俊不禁,被仓蓝一瞪,赶忙收紧笑颜,冲他行了礼:“参见将军!”
仓蓝摆了摆手当作回礼,依旧把手放在我的肩头,玩儿起推火车的游戏向前走。
我不服气,嘴里不停碎碎念:“哼,一个差点弑君的家伙大摇大摆的自己走出天牢,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得跟青冉告状,他这刑法不太完善,该判死刑的犯人自己逃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