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街道和往日一样清静,偶有几个行人来往。阿西的伤也养好了,于是去了衙门,只见左之阜一脸忧虑地走出来。
“左先生,”阿西忙上前作揖,“不知出了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中庭还没找着。”左之阜又叹了口气,“你去衙门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问问案子的事与小北。”阿西答道。
一时竟又无语。而左之阜欲言又止。
“先生不坐车吗?”还是阿西先挑起话题。
“我怕错过了中庭。”左之阜,似乎苍老了很多。
阿西的心微微一疼。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因为找不到而这样?不会吧。当初他们是多么狠心把自己丢到荒凉的地方。他们丑陋的心灵上披着华丽的丝绸,而小北,却有一个很疼很疼他的父亲,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衣服,可那颗心是活的,美丽的。
他们依旧一言不发地在街道行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许谡的府前。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过他们身边,与他们背道而驰。
“那是……”阿西失声道。马车一侧的帘掀起,只见一个娇好的侧脸。
左之阜叹了口气,他正是担心阿西会堕入红尘。这也是他欲言又止的原因。
康桓知离开了清水镇,还是去贺州了。
阿西感觉心里空空的,他不禁转身问:“她还好吗?”抬头发现门槛前一个女孩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正是王乐怀。
“好巧哦!”她欢快地向他们奔过来,“西少侠!”她一脸的期待。
阿西怔了怔,复又问道:“知小姐可好?”
“很好啊,她的右手又能动了!”王乐怀高兴地说。
阿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左先生,左先生……”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三皇子请你去药堂!”
左之阜蹙眉。这,三皇子是干什么?
而王乐怀则说:“先生你快去吧!别让三皇子不高兴了!”左之阜这才随那小厮离去。
“小姐告辞。”阿西见状也要跟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啊!”王乐怀不满地说,“我要你教我武功!”
“这……”阿西为难极了。
“少侠请。”王乐怀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可她屁股后面的婢女则是笑眯眯地要挟他。
这可是王平侯的千金,你敢惹她!
阿西不得不从。
药堂。成楚坐在院子里欣赏这大好的天气。
“拜见三皇子。”左之阜一脸疑惑,三皇子把他叫来药堂干嘛?
“免礼。”成楚的脸上依旧是礼节性的微笑,“我去贺州之前,听闻空空到这了,我怀疑他与怪狼一案有关,于是在这几天里找寻他的行踪。空空似乎离开清水镇去贺州了。我垂头丧气地回来,无意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令郎——”
“你说什么?”话一出口左之阜就察觉自己失了礼数,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是中庭吗?我的儿子!现在在哪?在疗伤?他受伤了?怎么会……”
成楚吃惊地看着,随即指着一扇锁着的木门,说:“他的确受了伤,就在里面。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苦,您最好去确定一下那个孩子是不是左中庭。”
“谢谢三皇子,谢谢三皇子!”他还哪顾得上等成楚再发话,已经冲进房里了。“中庭,中庭……”老泪纵横。
该走了。成楚微笑着说:“上路。”
他并不是个好人,他只是按计划行事。左中庭是齐玫菲与卢灵之间的牺牲品,如今他只是加以利用。
齐玫菲,不就是康展程的正妻,康桓知的嫡母,齐家的嫡女,康许军的母亲么。而康许军,不就是当今五皇子成孝祉的书友么。五皇子成孝祉,便是康家嫡女康月儿与当今圣上之子,如今颇得圣上喜爱,并且即将迎娶瑞姬一大美人,康展程嫡女,康许唯。
颠簸的马车上,康桓知沉沉地睡去。她感觉头好痛,肩膀好酸。而傅雪就坐在车门前,斜靠着门边。诸葛宁则坐在车夫旁边,有句没句地说些什么。
小姐,一直都没跟自己说话呢。
到底是为什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车应声停下。“拜见三皇子。”“先生请起。”原来是成楚赶来了。
“你出去吧。”成楚掀开车帘,指着最近的傅雪说。傅雪莫名其妙地说了声“是”,便猫着身子下了车。诸葛宁已在马背上:“傅雪驾车没有问题吧。”“是。”傅雪突然觉得自己只会说这句话了。而车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交给姑娘了。”有那么一刻,她希望眼前这个车夫是那个带面具的人。
诸葛宁知道知儿选择了谁,他尊重知儿的选择。他只希望三皇子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好了。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成楚的侍卫到了。说起来,江璨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傅雪,江璨他人呢?”该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只是被知儿说了一句呀!
傅雪答道:“奴婢不知。”她也很担心哥哥的情况。虽然,他说他不是傅雪的亲哥哥,而是,而是一个什么来着?
车厢内,康桓知已经醒了。对身边这个笑面皇子并不感到惊讶。笑面皇子?好贴切的称呼。
“知儿很累吧。”他慵懒的声音响起,“可以靠着我肩膀。”
康桓知却把头歪向另一边:“不习惯。”
“附近有个茶棚,总算可以歇歇脚了。”成楚用手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却感到对方在抵抗。
“我只希望你能按计划行事,请不要做出格的事。”康桓知的声音低低的,成楚听得清清楚楚。
“我比较喜欢张扬。”他轻轻一笑。
康桓知也没有再反驳。这一路上,她太疲倦了。迷迷糊糊中,她想起自己强加给成楚的红粉知己——顾倾城!
顾倾城有着一张足以蛊惑人心的面容,只因那天光线不好,以及衣着的关系,人们竟错过了这样一位大美人。但康桓知还记得,只因那张与某人相似的脸。
该死,究竟与谁呢……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喜欢深根究底了。
成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哄小孩子睡觉吗?
不过这招很有效,康桓知已经睡过去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成楚看着她娴静的面容,禁不住嘴角上扬。近距离看的时候,与那人真的很像。那人的妖娆竟存在与眉目之间。稍远一点,却是清纯可人,像极了他们口中的卢灵。
但往后,她会越来越陌生。
成楚马上思考一切可能。“知儿,说好了,不离不弃。”他喃喃道。
他对她,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还是互相利用,取长补短?抑或这就是爱?
最后那一种想法马上被否定。
康桓知在梦里,看见了很多在她记忆里的人。
“小孩,没事了。”
“知儿,没事了。”
是她的救命恩人阿西。
“阿西好帅气啊……”
是整日里跟她阿西左阿西右的王乐怀。
“奴婢……”
屡教不改的傅雪——江瑜。
“不离不弃。”
与她相约的成楚。
“知儿少惹事。”
是惜字如金的诸葛勤,提起成尊话就多的诸葛勤。
“你叫康桓知啊。”
是那个宽厚待人的诸葛宁。
“哈哈哈!”
是取笑她擦拭脸上饭粒的成尊。
“我愿意协助你捉弄司马渊!”
是敢作敢为的夙幽,带有泼辣的花魁夙幽。
“属下江璨,年十七。”
“属下棋艺不……”
“是,上官。而我,是封冠年。”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是那个带面具的少年,是那个她隔着面具还能感觉到他微笑的温暖的少年,是那个被药童叫做疯子的少年,是第一个向她表白的少年,是那个自我纠结又很倔强的少年——封冠年。
不知为什么,她又哭了。
怎么,才启程,就舍不得了么。
但是,人是活在当下,而不是昨天。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成楚感到一丝冰凉。低头一看,原来是怀中的人眼泪泛滥了。他将她搂紧了,像哥哥对妹妹那样。不由轻唤:“知儿。”
是啊,是一种保护,而不是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