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人民信仰的源泉,是都城颢州的佛塔。就在那儿,在外微服私访的明帝封明祯邂逅了上官雪。
他与她不经意相撞,散落了她一地的碎纸片。他帮她捡,废了好一大功夫儿才捡万放进她的袋子里。
“谢谢你!”她的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这些纸片用来做什么啊?”封明祯很好奇,因为似乎每一张纸片上都写了一些字。
“你不知道?还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上官雪似乎挺惊讶的。
封明祯当然不知道,他一直待在宫里,待了整整十八年(父母之爱如牢狱啊)。现在登基了,他便趁这个机会以微服私访的名义好好玩一玩。所以他们坐在一边茶摊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她讲故事。
“说起来这个故事可长咯!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狐狸爱上了一株小草……”
“荒唐!怎么可能?”他忍不住打断。
“你好好听我说!”
封明祯呆住了——想不到看似温柔的外表脾气居然这么火。
“然后呢,那株小草化为人形,是一位很可爱的仙子;而那只狐狸也修炼成人形,是一个很英俊的书生。狐狸一直在小草身边默默守护,在紧急关头总是第一个出手相救。可是小草却不知怎的像被下了诅咒一样不能看见他了,不管他怎么努力小草都看不见。但是小草却觉得自己不能没有狐狸了,于是她踏上寻找狐狸的旅途,却不知道狐狸一直在她身边。旅途很艰辛,但小草却不曾放弃。狐狸也一直在陪她走,帮她克服困难。终于,小草渐渐感觉狐狸就在她身边,最后当狐狸出现在她面前时,他们俩紧紧相拥,形成了一座佛塔。据说,把自己身边的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写在佛纸上再挂在佛塔上就可以庇佑他们幸福!”上官雪一口气说完,又喝了口茶,又说:“你叫什么?”
封明祯觉得这家伙思维转的太快了,不行,他得跟上去:“我叫阳婵。”他可不能说他叫封明祯。阳,不就是天上的太阳么?婵,不就是婵娟即月亮么?日,月,不是明吗?
“阳婵?婵娟的婵还是小馋猫的馋?好秀气的名字!”上官雪“扑哧”一声趴在桌上笑了。
“你你你、你叫什么?”封明祯生气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叫雪儿。”她呢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要是别人知道她姓上官的话那这玩的机会不就泡汤了?
可封明祯却故意跟她过不去:“姓什么?”
“我不告诉你。”上官雪调皮地笑了笑。
“说!”封明祯又生气了。
“就不告诉你!一辈子都不告诉你!”上官雪就跟他杠上。
“你……”好吧,他输了。
上官雪这时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还要去挂东西呢!再见!阳什么!”
“你……”什么阳什么!真气煞人也!
出于好奇心,他也跟她上去登上了佛塔。
“干嘛跟我?”上官雪真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刚刚还在为气到封明祯而高兴,现在又为封明祯跟着她而生气。
“我怎么跟你了?”封明祯反问。
上官雪毫不客气地反驳:“问你自己啊!”
“……”封明祯无奈地看着上官雪离开,然后抬脚冲上去。
登到了第二层,只看见那里四壁都挂满了红纸条。封明祯看着上官雪一张一张往上挂,他就跟着一张张地浏览。这时,他看见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方雪。他想应该是她。于是大喜,叫道:“我知道你姓什么了!”
“不可能的!”上官雪马上否认。
“你叫方雪?”封明祯话音刚落,上官雪马上否认:“不是啊!”
上官雪继续挂,封明祯继续翻。
“傅千雪?”
“不是啊!”
“君雪觥?”
“不是啊!”
……
“那这些纸条上没有你的名字啊!”上官雪挂完了,封明祯也翻完了。他很奇怪,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自己没有挂纸条?
上官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一张纸条一文钱,刚好用完了。”
封明祯满头黑线地看着上官雪:“红纸条还要买?”
上官雪没有理睬他,一个人哒哒哒下去了。
封明祯就这样认识了她。虽然他只知道她叫雪儿,但他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她的影子。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他竟仅仅凭此而画出了她的模样。回宫以后,迫于母后的压力娶了昌佑慕容家族的女子慕容敷为妃子。
可是他一点也不快乐。
在一次宫廷百花宴(所有贵族及笈未婚的嫡出女子与被皇后或太后邀请的贵族夫人均可以参加。正好上官雪符合上述前者的条件)里,封明祯偷偷溜去玩,碰见了迷路的上官雪。于是遣人去打听,才知道她的身份。于是马上下诏封她为妃子。
“母亲,你说什么?!”上官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大人,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母亲知道你很爱他,但是他只是一介又穷又酸的书生罢了。以前看你那么开心也就算了,不追究,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上官雪之母非常和蔼。
“不,哪怕我死也不会当他的妃子的!”上官雪却固执地离开了。
雪母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可如何是好啊!虽说他们上官家族曾有人随皇祖东征西战,也有人助皇祖开天辟地,但抗旨不遵可是要诛九族的呀!
上官雪前脚刚离开后门,一群丫环便上前死死拽住她,不让她离开。
“小姐您不能离开啊!您是潇洒地走了,那上官家上上下下怎么办?全是要砍头的啊!”
上官雪顿时像遭遇了五雷轰顶一样。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她可以与爱人远走高飞,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家人,就会一个个被押到断头台去,血溅刑场!而她上官雪,就要一辈子躲躲藏藏,蒙羞带耻!
最后,她也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
她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他是一个又穷又酸的书生。他们相爱了很久很久,但她不敢告诉他她的身份。他以为她叫陈小雪,他以为她是一个那样的邻家女孩。他们约好几天后去佛塔那儿挂纸条的,可现在……她上官雪的画像已经被那该死的狗皇帝公之于众了,她哪敢出门?以前她的母亲大人还可以帮她藏着掖着这事,可现在……她选择爱情就等于放弃了几百条人命。
对不起,君以觥。对不起……
她突然起身冲进书房,伴着一滴滴清泪,伴着不心甘的哽咽。
雪母赶紧叫上几个丫环抬脚跟了过去,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可一进书房,只见她在翻什么东西。而且,一边翻一边哭,脸都花了。
“雪儿……”雪母不禁两把老泪驰骋在脸上的沟壑里。老天,她的雪儿没有倾世的容颜,为何让她生生割断自己的感情?雪母甚至想用几百条性命换取雪儿的幸福。但是,雪儿这样得到是幸福,还算幸福吗?
终于找到了!是君以觥亲手摘录的诗集,散文,批注,解读……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每一本扉页上面用墨笔写着的“君以觥”,那样强健有力的笔画,勾勒出的是最好的轮廓。最后,她一本一本放进火炉里,绝望地看着它们化成灰烬……
脸颊是那样的惨白,眼角忽然就变的干涸,殷红浅碧旧衣裳,突然就变成了红嫁衣。
及笈的她,忽然懂得了什么叫分离,什么叫明智……
明智,么?
贵为妃子的上官雪,对于那天在佛塔遇见的封明祯,早就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所以封明祯即使拥有了她,还是不幸福。在她怀孕的那段时间,他派人去明察暗访,这才发现了与上官雪相恋的穷酸书生君以觥。那一刻,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了。
由于封明祯(安国皇帝)对上官家族的人爱乌及屋加官进爵,而对慕容家族的人恨乌及屋再三打击,所以,上官雪真的是“高处不胜寒”,“一跤摔谷底”了。
*纵之人是慕容敷。她与楚矜前合作,通过贩卖一种新研究的使人上瘾的毒品来谋取巨额利润,在安国掀起了巨大的风波,那动荡的年月,简直是谈“毒”色变。后来,人们全力以赴,揪出幕后黑手,慕容敷与楚矜前趁机栽赃给上官家族。楚矜前获取了大量金银财宝,拿去解决了金融危机,而慕容敷得到了她想要的权力,地位,让她们慕容家族横亘昌佑及安国,让人望而生畏(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啊!楚矜前还说那些钱是她的私房钱!阴险!)。
上官家族从此蒙羞覆灭(要知道,贩毒一事害死了一个太后(封明祯亲娘,当时有两个太后,他亲娘被害死了,只有这个何太后了),一个郡主(封明祯的孪生妹妹,封佳敏),一个国舅(慕容敷的弟弟慕容荆),以及若干慕容敷和楚矜前想除掉的人与数千无辜的老百姓。一个小小的家族算什么?惹恼了皇上,还不都得死!一个个的,只剩下上官雪一个人,躲在冷宫里。
是封明祯亲自送她进去的。这人都进去了,他还要派许多人去保护她。
上官雪待在那里,多清静啊!他们还是一个个的都走了,也不等等她!她要来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尽的方法。呵,想死的方法她想的出,偏偏那些东西,一件件全都没了。那就撞墙吧……这时,皇后驾到。慕容敷,竟然已经封皇后了!多亏了何太后啊!
她看见慕容敷后面的女官手里端着一杯酒。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说真的,本宫挺羡慕你的。你一来,就把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是,你低调,你从不炫耀。那是因为你爱的另有其人。可更令本宫嫉妒的是,就算他知道了那个‘其人’,他依然爱你如故。凭什么?凭什么本宫不如你?本宫比你聪明,比你美丽,比你更具有女人味!本宫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所以,本宫要这后宫没一个人与你称姐妹,你就被孤立了。怎么样?摔的够惨吧!可为什么,你人已经到冷宫了,他的心还在你那儿?你明明就是个白痴,连自己的家族都保护不了……”
在慕容敷的连连打击下,上官雪终于哭了起来。是,她不够坚强,她不够强大,她不够睿智……她爱的人,几个月前突然暴毙,现在她知道了,是慕容敷挑唆皇上动的手。她说的“其人”就是君以觥,封明祯知道了,封明祯杀了他……她的上官家族,慕容敷一手葬送……
上官雪抬起脸,消瘦的脸庞,凸出的眼珠,盛满了怨恨。那样一双眼睛对着别人,别人定会毛骨悚然。可她对着的是慕容敷,慕容敷才不会怕!慕容敷的表情,变得很平静,很平静。然后,她用很平静的语调说:“上官雪,你再挣扎,你儿子就没了!”她慕容敷还有她的软肋。是个女人就会心疼自己的儿子(现在的慕容敷除外)。
上官雪果然听话地停止怨恨,反而乖乖地坐在地上,像个安静乖巧的小孩等待母亲的糖果。可是,那不是糖果,那泛着铁青色诡异光芒的,是毒酒。
慕容敷以为这样就行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封明祯居然把昏迷的封冠年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