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br/>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打发紫燕去了枫念那里，顺带把最后三件“武器”给枫念带去：一是一条看着普通的丝裙，但是却异香扑鼻，这是模仿唐朝贵妇，将香草染在裙上，行走间自然香气四溢；二是“尘香履”，鞋面上用梅花为饰，里面则是藏了香料屑，和那裙子一样，都是为了散发香气。<br/><br/> 这第三样嘛，是我本人……脑袋里的东西。毕竟今天是文试，我做后备，需要的时候才上。替考是我经常做的事情，早已是熟门熟路，压根不担心。<br/><br/> 一会儿紫燕就回来了，拿着一个食盒。我接下食盒，对紫燕摆摆手，紫燕就识趣的关上门离开了。<br/><br/> 我打开食盒，那最下面那层拿出了枫念送来的礼金——两一个的毛笔两支，十两的砚台一盒，四两十二折的扇骨一把，还有一身粗布男衣。看来这个枫念还蛮讲信用，今天我还担心了一下。<br/><br/> 不想那许多，我点起小小煮茶用的碳炉，又将事先放在床下的一只笔筒拿出来架在碳炉上，又将预先让蘅芸给我弄来的锡制酒壶包在被子里弄扁了丢在笔筒里。<br/><br/> 不一会儿，笔筒里的锡片就化成了闪闪发光像水银一样的液体，我用剪子夹住两个的毛笔和十二折的扇骨，将它们镀了锡，丢在水盆里，把砚台也如发炮制，不过是丢在墨汁里。<br/><br/> 很快，我把冷却下来的东西拿出来，已经不见了金子的光泽，一切都被锡掩盖了，而那个砚台就更不用说了，乌黑一片，简直就是个破旧得像垃圾一样该丢的东西，谁又想到它是黄金的呢？<br/><br/> 我又拿出早准备好的竹制笔杆套在两个黄金笔杆上，装上笔头；又将早画好的扇面贴在扇骨上，一切就全部搞定，再找十个人来看，拿起来电量，也只是普通的文具，绝不会想到内含乾坤啊！<br/><br/> 我又把衣服换上，当时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男装，穿起来正好，然后又把特意找来的襦衫套在外面，把毛笔和扇子插在鞋子里，把砚台揣在怀里，前后整理了大半天，确定万无一失了，天也黑下来了，外面的喧闹通知我：最后的时刻到了。<br/><br/>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毫无犹豫的踏上了我的新征程。<br/><br/> 我早就想开路了，所以根本也没有注意今天台上比试的前几位美女做了什么诗，只听见一个老头（据说是前任的南部境合委，大概就是这里的父母官）说“既然姑娘选梅花，请做一诗，内含梅花，却又不是梅花。”<br/><br/> 我全力开动大脑，努力搜索着符合条件的诗辞。<br/><br/> 忽然间，一首欧阳修的《诉衷情》窜到我脑子里，提起削得细细的木炭条写在一张纤细的纸条上，叫蘅芸以砚墨的机会悄悄放在枫念眼前，然后就见紫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拉着我往人群背后钻去。<br/><br/> 我知道是我离开的大好机会了，因为听到了背后的欢呼声，我知道，枫念按照我的意思，将那首《诉衷情》提在了前日穿的那件纱衣上，然后把它丢到了台下仰观了半天的众人。<br/><br/> 然后众人就会争抢那件纱衣，然后必会有人得到纱衣，然后高声诵道，<br/><br/>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化做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br/><br/> 紫燕也不说话，我也不和她说话，若无其事的走到一个背静些的地方，把我外面套着的襦衫脱下来，然后把头发扎起来包住，转眼就成了一个小厮。<br/><br/> 紫燕一副随手抓到我的样子和一个脸黑黑的高个子说道：“现在我们姑娘要我去处理些东西，但是我不太方便。就让这位小哥帮我个忙吧。”<br/><br/> “哦，是紫燕姑娘啊，行、行，去吧！”那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何时多出了这么个人，只是挥挥手，然后摆出谄媚的笑脸，<br/><br/> “我听说你们姑娘、枫念小姐，今年又是花魁啊……”<br/><br/> 我尽量压住自己的心跳，一脸抱怨的一边走一边嘟囔着：“真是的，个个都去看花魁，有事就推给我……”其实，我巴不得你们全部去看呢！这样就没有人注意到我了！<br/><br/> 一步步的，我终于毫无任何置疑的来到后门，后门的值班的听我说是为“今年的花魁”办事，问都不问就让我走人了，指望着这样就可以得些好处。<br/><br/> 似乎所有的瞬间在我迈出门槛的一瞬间都消失了，听的清晰的剩下自己的心跳。一切都成了慢镜头，连迈出门的那一步也无比漫长。呼吸停滞，胸口发涨。全身都像浸在水底一样黏着，行动费力。<br/><br/> 这一切都清楚的提醒我：珍珠，你自由了！<br/><br/> 这几乎漫长的和一世纪一样的一秒钟在我正式步上喧闹的大街时正式恢复正常，狂跳的心在一瞬间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的路，才刚刚开始。<br/><br/> 因为差不多大半个城的人都挤去看新花魁的风采了，我也可以安心的走路不用担心因为兴奋过头而露出马脚了。便放松下来（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把手里的女服包裹随便找了不起眼的院子一丢，就当我行善事好了，多件衣服谁也不会怨什么吧？<br/><br/> 接下来，我一直朝北门走，快到出城的地方，找了家成衣铺子走进去：“老板，有没有合适我的长衫？”<br/><br/> 老板一看就年纪不小了，上下打量我一番，慢吞吞道：“有，不过是蓝色的。”<br/><br/> “蓝色的？没有别的颜色了？”其实颜色对我无所谓，但是我太爽快就会被人生疑。<br/><br/> “没有了。”老板摇摇头。<br/><br/> 我故意皱一下眉头，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我说老板啊……“我深深呼吸一下，装出一副讨好的样子笑道，<br/><br/> “那个，算我便宜点吧！我实在是没什么钱，要是要回去相亲，才不会置衣服呢，家里穷啊，都靠我一个人，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该花也就花了，只是指望着能省一点……”<br/><br/> 老板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是觉得我废话太多还是被我的“诚心”感动，挥挥手：“好了、好了，算你便宜点，一百二十钱，不能再便宜了。”<br/><br/> “老板人真好，像您这种心善人家的店铺一定会财源滚滚的。”总之，这话听的老板皱眉舒展，“小哥挺会说话啊！借你吉言！”<br/><br/> “老板啊，可不可以借个地换一下衣服？这个也实在脏了些……”我趁机扯扯自己的衣服。<br/><br/> 老板二话不说，指给我一个小量衣间。<br/><br/> 换上衣服的我，已经彻底改变了刚才的那副样子，变成了一个穷酸书生。对啊，这个年头不知道太平不太平，任谁一看一个穷酸书生都不屑一顾，相对而言也安全了许多，毕竟谁会想到一个书生怀揣二十两黄金呢！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计划着花，一辈子倒也不愁吃穿了。不过，不知道的因素太多，我还是省着好了。<br/><br/> 出了成衣铺，我掉头来到西门，这样即使有人找我，也会以为我顺理成章的从北门出去了。一路上果然没人注意一个穷书生，于是我也放下心来，毕竟这张脸不是像那几位姐姐一样那么过目不忘。说起来，就像这种大众脸最安全，扔进人海里找不着了，这才是现在的我最需要的。<br/><br/> 我一直走到北门口上，才找个最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进去。说实话，大客栈早挤满了来看花魁的人，就连这种小地方也客满。只不过是老板娘看我老老实实的，也怪可怜的，既然一大早就赶路，就把自己外出的儿子的屋子让给我先睡一晚。<br/><br/> “乌拉！”等我确定没有人了，才终于大叫出来！终于、终于自由了！哈哈哈哈！我仰天狂笑了几声，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反正又没有人知道，还不如早睡早起身体好，反正明天还要赶路呢！<br/><br/> 可能白天睡的过多了，也许是兴奋过头，反而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br/><br/> 那是一个灰暗的梦，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一切都像是在放电影，一切都在脑海中重复着，一个一个我经历的片段不断闪现，巨大的压抑感让我呼吸都沉重了起来。<br/><br/> 忽然，我惊恐的睁开了眼睛！我发现一个大大不妙的地方！这一切、这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了？！<br/><br/> “你醒了？还早呢！你才睡了一刻。”寂静的屋子里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br/><br/> “……月满楼，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来，咬牙切齿的瞪着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人影低吼道。<br/><br/> 没错，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我忽视了月满楼！其实他早就怀疑上我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掩藏到不能再隐藏了，却单单忘了这个月满楼！其实那天枫念说的那番古怪的话，是月满楼的话吧！<br/><br/> “你和枫念早串通好了是不是？”<br/><br/> 月光透过苍白的窗纸投下模糊的光，看不清楚月满楼的表情，只能看到月满楼那闪闪的眼睛，他似乎是笑了，<br/><br/> “错，”他很平静的回答道，语气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波动，似乎我是根本无处可逃的猎物，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br/><br/> “是枫念主动要找我的，”接着他说出了让我几乎栽倒的话，<br/><br/> “那个戒指，是我送她的。”<br/><br/>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其实从最一开始作戏的就是枫念！我只是个傻傻的配角！自以为成功了，却没想到最一开始背叛我的，就是她！<br/><br/> 最后赢的人还是枫念，她既依靠我的计划成功的当上了花魁，又重新赢回了月满楼的目光，一举两得，而我，就是她的棋子！<br/><br/> “为什么？”我只好认栽，但是我至少要知道为什么月满楼明明知道一切，却还让我自导自演呢？“别和我说看着好玩。”<br/><br/> “最近可是生意难作啊！多谢你，让我财源滚滚呢！”<br/><br/> 混账！我小声骂道，同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憋闷地很，巨大的恐惧终于按压不住袭来，我眼前一黑，没了知觉，最后只记得好像是有人冲过来接住我……<br/><br/> “我不是说过吗？你和她们不一样。我还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有趣过……”月满楼轻轻笑到，把银子丢到老板娘手里，消失在夜色下……<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