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修者们痛不欲生。
穆恒的阴冷的目光,如同皮鞭一般,抽得修者们遍体鳞伤。想起那嘲讽的刺激,修者们沮丧不已。
这追日真不是一般地难练。
唯一值得兴奋的是,三十五人,已有过半在韦然的黑色隧道里得到了好处。灵力爆裂后的收获,令这些年青人欣喜狂。
凝脉只说明了一个人有没有潜力修炼,在迷夜的所有显赫门派里,二重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炼的正途。短短半月左右,从凝脉一重自然过渡到二重,这可不是小事情。
穆恒找到韦然。
韦然正皱着眉头,仔细认真地在一片符纸上写写划划,神情十分惋惜。
“七……三十三……,唔,对了,还少刘凯这小子,一共四十颗。”
穆恒面无表情:“韦师兄,这人手,有点少……追日练起没什么效果!”
“少?那……再去观日峰骗一些来?”韦然依依不舍从符纸上抬头,语气轻松自在。
“掌门这次睁一眼闭一眼,你我心里都清楚。贾师叔前次找来,脸色就很不好,如果再去门派捞一票……只怕到手的这几个都保不住。”穆恒眼神狡诈,会心一笑。
“这……贾师叔……”韦然突然想起贾彤临走时候的话,眼里闪出异彩。
“他答应给我们晶石的……如果,如果有足够晶石,能不能招到人呢?”这想法,如初春小雨,美妙地滋润了韦然。
穆恒察觉韦然贼亮的眼神,心里十分同情。
这几天,韦然往那黑色石阵里扔的晶石,不能说少,估计这家伙的荷包都瘪了。
“我亲自到雪朔城走一趟!”韦然兴致盎然。
“我不管,反正我少人,你看着办。还有,晶石是给你的,我可没有过过手的想法。”穆恒摇摇头走开。
纪军所化的白蝶从帐中飞出,绕在韦然身边飞舞。
韦然忍不住轻笑:“怎么了,还静不下心来?你这模样挺好的,也不用担心。等到有一天,咱们杀到彩积山,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大人!你一定有其他办法……”纪军触角拼了命地伸缩,两团银雾在额头洒落。
韦然面有难色,无奈唤来孙融。
“你可见过龙翅蝶幻化后的真身,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不知道……那卷经书上,像纪师弟这样的情况,没有交待。”孙融看了眼白蝶,神情有些苦味。
“一般说来,所有的幻化,都是由完整的妖身而来的,但纪师弟却非妖类,我也不能乱说。”
“完整?”韦然有些吃惊,连忙从怀中掏出半只蝶翅。蝶翅上黑色目记,已然有些淡化。
纪军猛地振动双翅,扑向韦然手心。这片鳞目蝶翅,直接对纪军的灵魂构成了吸引。
才两个闪身,韦然手中蝶翅突然一闪,鳞目开始在翅面上呼吸般变化。纪军应势在空中停顿,吧嗒一声跌到地上,双翅依然十分卖力地扑打,却无济于事。
韦然拾起纪军,放在掌心,认真打量纪军的两只翅膀。这一看,韦然才发现端倪。纪军两只纤翅截然不同!
同样是雪白的底色,但一只翅膀上赫然有斑驳的黑点,黑点不断在翅面上游移,忽大忽小,像极了一只只小眼。
“这片翅膀,才是关键。”韦然恍然惊叹。
孙融突然一拍脑门:“龙翅蝶的鳞目,应该是成双的!纪师弟这变化,看来是少了点什么……”
这脱落的蝶翅,如何才能重新长上去?韦然十分困惑。
韦然收好蝶翅,将纪军重新放回地面,安慰道:“既然事情有些眉目,你也不用着急。”
说罢,韦然架起赤炎,风风火火赶向雪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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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晟走后,陈蔚便成了传送守正。
城头寒冷的日头,无力地升起。
昨天发生的一切,催着陈蔚往前急走。
贾彤师叔昨日差人送来一个小包,附言自有人冰澜谷的人来取。
随后,意外的事情接连发生。
先是太初门的费真大人,拿着天书剑派的符令接管了雪朔城,随后,雪朔城的传送便被奉令切断。
雪朔城的这位新任城主,陈蔚有些熟悉,是太初门下比较耿直的一位,脾气火暴。
传送切断后,城主大人便发了一则文告,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雪朔城。
无巧不巧,文告一发布不到一个时辰,雪朔城便不断有各路修者潮水般涌入,这些修者大多出自无名小派,也有来历不明的散修。
无一例外,修者们面色苍凉,也有少部分带了轻伤。
雪朔城里顿时气氛晦涩,说不清的惶恐开始蔓延,传言也如同瘟疫般飞速传播。
只过了一晚,陈蔚便听到无数零星碎语。
妖军在各境疯狂地施虐!
除了水月天境稍有平稳,西向的石艮境、东部的桑木境都有星星点点的妖军冒出。各处大城的传送,人来人往,乱成一片。不仅是修者,就连俗世中人,也四处避难,举家外逃的不计其数。
最让人绝望的是,竟然还有传言,朔方渡的修者,与妖军激战后拱手让出了朔方要塞。
陈蔚边走边揣度朔方渡的境况。朔方渡陈蔚也曾去过。太初门弟子便是朔方渡的中坚。可以说,除了少数天书弟子外,朔方渡俨然是太初门弟子的精锐所在。而太初门,则是迷夜除了天书剑派外的豪门。
以太初门的狂傲,不到万不得已,怎肯轻言撤退?
恰在路过城门,陈蔚被城门的呵叱惊醒。转过头,一名修者浑身是血、两眼赤红,正往城里抢进,对着拦路的军士破口大骂:“让开!老子在朔方渡血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帮兔崽子出头?”
陈蔚一愣,看这修者的打扮,居然是天书剑派的弟子,名唤沈峰。两人还相当熟稔。
急步跑上前去,陈蔚在守军人丛中,一把拖过这名修者,一直转到僻静之处,才轻声问道:“沈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这修者臂上鲜血还在涔涔延流,凝然不语,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师弟,朔方渡完了,我手下的十几号兄弟也全完了……”沈峰终于忍不住蹲下,嚎啕大哭。
陈蔚如中电击,傻傻地看着沈峰,不知如何劝解。
“这位师兄,男儿有泪不轻弹……起来说话。”一只手突兀拉起沈峰。
陈蔚猛地惊觉,连忙看向来人。
沈峰一震,顾不得抹去泪水,身形强行站起,就要将这只手推开。
陈蔚这才发现,身边的这位修者好生眼熟。未等头脑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道:“大人……!”
韦然微笑道:“客气了,请问这位师兄,怎么如此……”
沈峰停止挣扎,看向韦然的眼神有些惊恐。
陈蔚摇摇头,面色黯然无奈道:“大人见笑。朔方渡失守,沈峰师兄手下的小队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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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没有了,难道也不能出城?”韦然伸手接过小包,黑着脸问道。
“是!”陈蔚谨慎回答。
“那我的买卖可就做不成了……这城主,既是太初门的,也算是相识一场,就不能打个商量?”
“费真大人天性耿直,在下也说不上话……”
韦然回身,看着城里大堆的修者,心痛不已。这些可怜的人,大多倚在街角,满眼困惑,完全不知道远处的阴暗里,狼一样的贪婪在自己身上一一扫过。
“晶石也不成……?”韦然有些不能理解。
陈蔚断然摇头。
“居然晶石也不能买通?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好吧……让我想想。”韦失望喃喃,颓然靠着城角坐下,然后开始沉思。
“这位大人什么来路?”沈峰拉过陈蔚,低声奇问道。
“哦……我也说不清。穆恒师兄你知道吧?这位大人是穆恒师兄的大人……”陈蔚自己都觉得拗口。
“穆恒!钟大军主的中军官?他在哪儿,我要见他……”沈峰眼神突然凌利。
陈蔚指指韦然:“那你还是要问大人。”
沈峰深思许久,最后闭着眼长吸一口气,似乎拿定了主意。
尽管这位大人,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但那只拉起自己的手,却令沈峰毫无反抗之力。
拼一把!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
沈峰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面色越来越白,但声音越来越低沉。牙关不停敲击着怒火,仿佛还未从悲愤从醒来。
“沈师兄,这些话可是当真?”陈蔚腾地站起,血红的脸膛迸发出刚毅。
韦然抬起头,淡淡看了陈蔚一眼,追问道:“就这些……?都说完了……?怎么听上去是一派胡言呢?”
“就是这些,难道大人不满意?”沈峰突然失声大笑,笑罢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冷冷地看着韦然。
“原来是个小人,怪我沈峰沉不住气,走漏了消息!”沈峰笑罢,神情竟有些悲凉。
韦然低头摆手,对在眼前晃起的剑尖视而未见。随即抬头,却换上了别一副神色。
“你说,朔方渡的太初门众,临战脱逃,可是,证据呢?”韦然的白牙十分醒目,神色戏谑。
“你还说,天书门下弟子,被太初门的判徒屠戮,这更说不通了,难不成整个朔方渡除了天书剑派弟子全是叛逆?”
沈峰握剑的手开始发抖,充满血丝的眼神仿佛能将韦然撕裂。
“好!我信你。”韦然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
这般变化,沈峰措手不极。世上竟有翻脸如此之快的人物。
“大爷我早就看那无极老鬼不爽,阴险奸诈之徒而已,居然装作道貌岸然!下次让大爷我遇上……”韦然突然神采奕奕。
陈蔚一脸惊呆,太初门的无极道人,在迷夜那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但这位大人,居然轻轻松松,骂得十分畅快。
“大人,小心隔墙有耳!现在雪朔城任何人不得外出,沈师兄所说的,咱们无法传出去啊!”陈蔚连忙打断韦然的兴头。
“嗯,”韦然这才停住,连连点头:“不错,现在的情形,估计雪朔城已是笼中之鸟,顶多能坚持个十天半月的。现在满城都是溃散的乌合之众,就算全是蛟龙,也掀不起啥浪头。”
语气虽然颓废,但韦然竟是咧着大嘴,显然十分兴奋。
沈峰只看到,韦然的眼神里,兴奋一浪接一浪地,汹涌澎湃。
这雪朔城,不错,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