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无由何去何来无门救下
阿碧无法,只好往三道去外祖家了,到底这事情起了她该寻思的法子都使过了,也是恨她自己没个法子,年岁这样小,又是个女子。在新都,他们李家仿佛就像是浮萍一般,随意的一场风雨就能将他们生生的拔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以阿碧的性子,若是她是她爹,恐怕还是会选择归南宣城去吧,她就是胆子小的人。这会子是生生没了旁的法子。进了三道,明显就觉得这儿的人说话粗狂,来来往往走路也是带风,一点都不像一道那处的读书人,说话动作都是慢声满气的,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穿得都简陋。阿碧蹙着眉,平日里她是最不爱来这儿的,想来当初娘亲家的舅舅们对于自己爹娶了个农人妇为继室不高兴也是清高过头了吧。阿碧现在倒是想得清楚了,这清高遇事还半点无用,她这不还得眼巴巴的过来求人家了。只是她平日和这舅家也是少来往,不仅仅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总是阿碧觉得自己和这外祖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是到了今天这局面,还要好生想一番该怎么开口,说起来这笔银钱可不小,对于这样的农人家来说可是几年的嚼用,虽然阿碧想着迟早是要还了的,可到底这样也无法说服别人就这样拿出这样一笔银子。
母亲住在三道的里面,这虽说住在三道的都是农人家,可是这也是有门道的,若是靠近外边那些铺子还能有人看得上眼。可若是在里面那可就不一样了,所以一般这住在里面的人家都要贫困一些。郑家两个儿子,在新都城外那些贵人的庄子上包了些地,还有便是因为靠近城墙下有些没人要的空地,郑家刚好开了做菜地,这位日子还算是过得不错。
阿碧进去的时候之余一个小舅母在家,见敲门的是阿碧倒是客气的迎了上来,亲热的问阿碧过来有什么事情。阿碧并不怎么喜这位小舅母,看着就一副势力的样子,以前她随着母亲过来的时候这位小舅母就最喜欢和她搭话,称赞她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什么的,看起来就是比别人贵气。阿碧觉得这舅母愣是长舌,也不敢将母亲的事情和她多说,只说过来有事和外祖相商。小舅母见阿碧这副样子也不敢多问,恐把这便宜的外甥女给得罪了,便说出去寻她祖父回来。这二舅母还打了主意,她的独子可是读了几天书的,若是以后能将妹妹家的闺女给说过来,那她儿子可就精贵了。这方圆里,像妹妹一样嫁到读书人家的人不是没有,可是说哪家的小子娶了读书人家的姑娘那可就是没有了的。
阿碧看她风风火火的出去了,没半晌大门被打开了,回来的却不是小舅母而是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一脸不郁的神色,还听见大舅舅和小舅舅抱怨了一句说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阿碧听见心一跳,连忙站起来叫人,这父子三人才看见在堂上站着的阿碧。
“碧姐儿怎么过来了。”最先说话的是小舅舅,这小舅舅和小舅母倒是一个性子喜欢亲近阿碧,其实原因不过是小舅舅有个小儿子是会读书的,所以这里面的意思不过是想让阿碧的爹多亲近一二。
“爹,你们怎么就回来了,那赖家倒是会讨巧,我们这把地给种肥了,他就托了他家小舅子把地给占了。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怎么也得和他们闹上一闹啊。”粗大的嗓门,显了什么叫人未至,声先到了。
阿碧自然是认得这声音的,不是旁人正是这大舅母,这大舅母最是泼辣的性子,可在这家里比爱讨巧不爱做事的二舅母来更能说上话。阿碧要说的话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了,见外祖面色不渝,也不敢再多说了,这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官司,让大舅母闹得这样。
“老大媳妇,你先进来。”郑家外祖名唤郑秀和,却是个老实的汉子,虽说这老实,可年岁上来了看事情可比这些年轻人看得明白些。
“爹,我们全家的银子可就靠那些菜地了,你说那赖家这样干事不是不让我们家活么,这大家都在闹呢,平白我们家就得让他呐。”大舅母被吼了一句,哭丧着脸进来了,那眼泪满脸都是,阿碧看得出来这大舅母是真的伤心了。阿碧也是听明白这事情了,郑家的菜地确实是这家子的收益来源,如今让人给占去了,又想到今日这事情,阿碧蹙着眉头,乖乖的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话。
“蘅娘,此事莫要在闹了。那赖家拿了官家的文书来,到最后准是闹不过他们的,莫不要为此惹上了官司才好。”郑秀河劝着自己的儿媳。
“可是爹,上次官哥儿欠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呢,如今他这副样子,没了银钱怎么给他讨房媳妇啊。”这官哥儿是郑家大舅舅的独子,现年十六,学了门手艺,前些日子给人安置房梁的时候摔下来了,这会子脚显得有些跛,这会该是出去上工了。
“我们这一家子人还挣不来这些银钱,况且官哥儿他自个也争气,你莫要说了。我们给了那赖家的方便,想来赖家一家子人也管不来那些菜地,最后总要找人帮着种,到时候见我们家知进退,这活计还不是到我们头上。”郑秀河一开始便是这打算,果然见自己这么说大儿媳就没了话,便把话头转回了阿碧这儿,“碧姐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这个李家头个娘子的女儿平日里可不爱来他们这儿,不过这孩子虽然看着贵气了些,但是礼数也不会差,还真是比他们这遭的姑娘是看着体面。这体面是体面,但这实在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当初他那女儿原本是要定给前头的富庶的农家的,可偏偏女儿自己看上了李女婿,想来是读书人看着体面,便也同意了。这嫁是嫁了,两家来往却没那么近了,郑秀河也叹息。
今日大舅母这些话可不是因为她过来说要银子才故意说得,想来外祖家的日子本来也是不好过的,这到了嘴边的话又换了一副说辞,“也无他事,就是母亲说许久不曾归家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这套说辞郑秀河却是信的,这个女婿虽然与他们不亲,但是这独一个的女儿还是很亲近家中的,平时也是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过来看看他们。想来之前看着肚子大了,就没有过来,倒现在也三个来月不曾回家看看了,所以这阿碧过来也是不奇怪的。
为了不让女儿忧心自然是一番言辞说娘家无事万好,让阿碧别把刚刚的事情同她母亲说,阿碧点头应了,如今家中如此她也无心思管这头的事情了。说了两句话就告别了,郑家的人也不拦着她吃饭,倒是没叫着人匆匆回来的小舅母见阿碧急急的走了,还追上去说了两句话,阿碧应付了两句,低头匆匆的走了。
这来时愁容满面,这去时更是满面愁容,想来想去却也不敢埋怨郑氏半分,母亲如此说到底还是为了父亲的病症。若不是母亲一个人撑着这家,估计父亲病后,她该是早早的就卖身救父去了吧。才刚起这年头,阿碧就听见前面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姑娘在说话的声音。因着那妇人和姑娘走在阿碧的前面,阿碧并没有看见那两人的面貌,看着穿着粗布的麻衣,想来是这块的贫家农人了。
“娘,你莫要担心了,我听说那侯府家大业大,就是个丫头也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听碧芳姐姐说那主人家也是顶顶好的性子,我这么机灵莫要担心我会被主人家嫌弃了。”那姑娘不知年岁几何,可说话却是沉稳的,那姑娘见她娘还在抽搭着哭又加了一句,“娘那侯府的卖身银子可有四十两呢,等到了二十岁,主人家慈恩让放出来,你再和大哥过来赎我。这会大哥的病也有得治了,岂不是两好?”
阿碧原本也不过随意一听,可是听到那姑娘说有四十两的银子,心却动了,况且这到了二十岁还让赎回家中,想来这次把母亲救出,再医治好父亲的病症,攒了银子把她赎出来也是个好法子。便发慢了步子,细细听着那母女的对话。
“我可听说那侯府选丫头都要模样周正的,你这样模样的人家贵人也未必能看上。”那妇人拍拍姑娘的肩膀,那话语里却是舍不得的样子。
“娘还真是看不得自家孩儿好,我会去好好表现的,到时候每月还有一串钱的月例呢,到时候让母亲给存了起来留着给我做嫁妆可好?”那姑娘笑着拉着自个娘亲的手,热闹的说道,还能听见细碎的笑声。
看着眼前如此亲密的母女,阿碧倒是羡慕,又听说还有月例心动更甚,只是不知道那侯府是哪家。这新都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就是这块农人家住的地方也是混了些达官贵人的亲戚住着,百年皇城下来真说是穷的也没有几家了。
那妇人虽然是不舍,但是听见这女儿如此懂事,也没有再多劝,只是一个劲的提点这姑娘,来来回回的话可说了几遍。
“娘,那侯府苏家可是沾着皇亲的,娘亲以为那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那姑娘笑着接了一句。
阿碧才知道那家侯府是姓苏的,这苏家阿碧还真是知道的。不是因为旁的,正是因为这秦寄书的缘由,这秦寄书本来是等着科考的举人,在新都的举人那可是在皇城底下的,比别地的举人那是高了一个档次。这秦寄书确实是个学问好的人,这会等科考的时间便去当了人家府上的西席,那秦婶婶没少拿这件事情吹嘘。阿碧便知道秦寄书是在苏府上当西席,也知道了这苏府的来历,这苏家往前还是那清远城来的外户,但是奈何人家家中祖上不知道是烧了什么样的香,从苏家祖上开始家中嫡系的子孙都是会念书的,那考进士都是没出了头榜十甲的,尤其是这苏家大老爷那是先帝三十年的状元,后拥立新皇有功被封为仰恩候,虽说是要仰慕圣恩的侯爷,那也是侯府之家了。
听了这些,阿碧便红着脸上去把那对母女给拦下了,结结巴巴的问了两句。那姑娘还真是她娘说得那般,长了个大脸盘,若不是眼睛也是足足够大的,还真是入不得眼。那姑娘见阿碧来问此事,一脸娇羞的样子,还真是言无不尽的把这事情给说了。阿碧听说这次苏府要买许多的丫头,不过挑选的日子就定在今天,让阿碧要是想过去的话可得赶紧过去。最后还热情的邀约阿碧一起过去,阿碧细想这是大事情也不敢答应,毕竟卖身为奴,若是让爹知道了,恐怕还真不能接受。现在只望回家能不能找到值钱的东西,先把母亲给救回来。
阿碧回去自是有一番言辞给爹给应付过去了,趁着爹在照看令哥儿的时候在屋里来回找了一会。说起来他们家是要比家徒四壁好上一些,但也不过是好上一些而已,出了床柜子这些死物,便是爹的那些书,那些书且不是什么孤本又破旧了,所以也不值当什么银钱,若是置卖出去了,家中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活。再便是娘亲的陪嫁,那陪嫁的箱子正是放在阿碧的屋子里,阿碧时常是要打开来看上一眼的,那里面有什么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打开来看了,又一枚青铜的手境,堪堪巴掌那么大,还有就是两尺的红布,也已经旧了,都是不值钱的物件。当初娘亲的那些嫁妆都让拿来给她自个治病了,能留下这些东西,都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值钱。阿碧知道自己这会开了这箱子,多也不过是给自个一个安慰,便是留下了两行清泪,心中却是做了决定,隔壁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弟,想来这个家中没了她还算少了累赘,母亲却是少不得。听人说那牢里的人不去赎出来可是要遭大罪的,她也不能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