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集团在华南的渠道并没有完全铺开,新泰公司是岭南集团的金牌代理商,但总经理王万仞和沈洛阳私交不错。况且,建业与岭南集团、嘉陵集团并称国内IT行业三大巨头,口碑信誉一向极好,所以,王万仞对孙天赐、余书霏的态度十分友好。
但是,因为他们年龄实在太小,王万仞总觉得是小孩子仗着家里的资本胡闹,也不指望和他们的合作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收益,所以只是给了拿货的优惠价,没有给配其他的政策支持。
孙天赐和余书霏却是刚入行的纯新人,眼见王总给的价格比市面上优惠了不少,就觉得对方已经拿出来了莫大的诚意。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先不注册公司,试试水再看,两人分工合作,孙天赐去走公共关系,打通各个环节,余书霏开始对学生们进行调研,了解大家对于电脑价格、品牌、型号的偏好,这些都是她在市场营销的课程中学到的。
但理论和实践的差距实在太大。余书霏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狠下心拉下脸,赔笑去请同学们做问卷,大部分学生还是愿意配合的,可关键在于学生对于电子产品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了解,购买时候往往都是跟随大众,这种现象在管理学上叫做羊群效应,并不能用理性来判断他们的行为,得出来的数据多半是无效的。
她陷入苦恼,大学之前,生活学习上遇到疑惑,都会情不自禁地问陆景川如何是好,现在自然不能找他了。建业和岭南的合作意向初步达成,孙天恩和沈洛阳已经回了南京,也不好给他们打电话,人家手头都是动辄千万上亿的生意,只怕不愿意跟小孩子谈几千块钱的事情。
挣扎了许久,灵光一现,我真是笨死了!学生的消费能力和偏好变化并不大,往年的销售数据也可以用,王总那里肯定有记录,直接让他根据往年学生们的偏好出货就好,何必浪费时间去做无用的调研?
她天资聪明,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喜欢营销策划、调研分析,但个性清冷,不善应酬,也懒得打理复杂的公共关系,就推孙天赐去和王万仞对接要数据,然后整合了往年出货量与调研采集的部分有用信息,做了一个营销计划表。
工作在她的规划中有序推进,成果倒也明显,到了放寒假时候,已经有了两百多万的营业额。国华大学的学生们几乎都回家了,余书霏却是无家可归,孙天赐也不愿意回家去碍眼惹人烦。
两个不回家过年的人找了个甜品店喝奶茶,孙天赐开开心心地打电话给兄长报了账,然后感叹霏霏真是能干,果然人家说优秀是一种习惯,厉害的人无论学习工作,都是拔尖的。
余书霏旗开得胜,也很得意,只是心中总觉得做的还不够。因为个人电脑价格太过于透明,根本没有多少利润空间,两百多万的营业额也就四五万的利润,基本就是赚个辛苦钱罢了。
孙天赐无奈摊手:“凡事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么,哪能一口吃个大胖子?”
余书霏也笑了,因为学业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她近一个多月又瘦了一些,但精神却十分饱满:“这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在想,还能不能再做大一些。要不,下个学期,我们把广州所有高校都拿下来做吧,好不好?”
孙天赐打个趔趄,忍不住扫兴:“大姐,你疯了吗?你看你最近瘦成什么模样?还忙得过来吗?再说了,广州高校市场这么大,王总不会放心我们做的。”
余书霏兴致勃勃,扫也扫不掉:“所以就靠你了。”
孙天赐泄了气,真是三生不幸才遇上余书霏这样的煞星,自虐也就罢了,还总是忘不掉虐他。他闷闷不乐地叼着吸管,含含混混地问:“所以,你让我去找大佬或洛阳哥,给王总施压?”
余书霏初次尝试就小有所成,正是春风得意时候,对孙天赐的衰样假装不见,开开心心地给他切了一块华夫饼,抿嘴笑:“不,你自己去。前端市场我来打,上游供应商只能靠你了,你哥哥那么多资源,你要善于把握利用。你去的话,王总基本也就知道了你哥哥的立场,只不过,不能让他直接出面,那算是变相厂商政策压制,第一不厚道,摆明了恃强凌弱;第二也不合适,他要是真出面,结果我们搞砸了,他多没面子。如果只是我们自己先折腾,就算到时候砸了,你哥也可以出来帮我们善善后。”
孙天赐忍不住地翻白眼:“大神,你不是很牛么,还会搞砸?”
余书霏嫣然一笑,以往脸上的冰冷淡泊瞬间云散烟消,眉梢眼角风情不尽:“万事皆有可能,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么。”
孙天赐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么发自内心的喜悦,被她不期而至的容光焕发晃得失神,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撩了一下,顿时觉得出来创业做生意是他十八年以来最正确的决定。
余书霏叉了一颗樱桃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喂,跟你说话呢,发什么痴?”
孙天赐回过神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霏霏,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长得挺好看的。”
余书霏开启了嘲讽模式:“我以为你眼里只有校花洛冰呢。”
一个严重的问题浮上心头,孙天赐摸了摸耳朵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问余书霏还是问自己:“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像个冰山一样难搞,但是还有很多男生追,为什么我就不想追你?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有份无缘?”
余书霏是个很上进的姑娘,也很务实,她纠结的事情多半都是正经事,不像孙天赐总会为一些有的没的想法纠结很久。此时见文艺青年又开始多愁善感,本来不想搭理,但又怕他陷入一个逻辑死角就拐不出来,只能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她自己除了以前爱慕陆景川之外,并没有真正的恋爱经历,没有办法现身说法,只能通过理性分析来应对,恰好几天前看过一篇文章,就问:“文艺青年,你知道宝玉为什么深爱林妹妹,对宝姐姐也有一些幻想,比如想要摸她雪白的酥臂啊什么的,但是却对湘云妹子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吗?”
中文系的孙天赐说起《红楼梦》简直如数家珍:“大概是因为他和史大妹妹一起长大,虽然能玩到一起,但彼此太过于了解,总是没什么新鲜感。但后来才到京都的宝姐姐林妹妹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林妹妹,她身上那种姑苏妹子的细腻敏感,宝玉哪里见过啊,肯定充满了向往,想要去探索。偏偏林妹妹诗情画意情绪多变,让宝玉时时刻刻都在琢磨她的心思和想法,时时刻刻都觉得她神秘幽深遥不可及,自然就时时刻刻为她挂心。”
余书霏一笑:“对呀,这叫做恋爱的远方情节。对于宝玉而言,林妹妹一个人就可以营造出一整个远方。人对于身边熟悉的东西往往漠视,但对于未知的、陌生的东西,却总是充满了向往和探索欲。这也许就是咱们两个始终不来电的原因。”
她说着,又想起了令当年的自己无比倾慕的陆景川,他睿智的谈吐、独到的见解、潇洒的风度,不都是年少时候的远方吗?如今真正到了远方,却发现当年如此向往的人,不过是披着绚丽外衣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