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莫轻瑶低垂着脑袋,依然能感受到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投射下来的寒芒。
“你不愿嫁与太子为妃?”语气淡然,似是询问,却带着股淡淡的杀机,分明是威胁。
即便是她救了皇帝又如何,天家甚至整个大燕国,那端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说的话,从没人能够违逆。
莫轻瑶缓缓抬起头,深深看了眼端坐上位的皇帝,眸中没有哪怕一丝的慌张恐惧,只有平和淡然和深藏得满朝的人都没能察觉的仇恨。
微垂了些脑袋,道:“回陛下,民女自知身份低微,才学简陋,不敢妄想成为太子妃,况且民女随了师傅漂泊淡然的性子,也想游历天下,济世救民,恐不适太子。”声音不卑不亢。
不等皇帝再说些什么,太子却满脸急色,道:“如何不适了?嫁给本王后,若是姑娘却还想行医治人,大可挂个太医名衔,为宫中各位娘娘看诊把脉,那些乡野小民如何当得起姑娘的妙术?”
皇帝神色微沉,太子尚且未登皇位有人管制便已经这般的急色昏庸,将来若是成了皇帝又该是怎样?况且将百姓视为乡野贱民,有怎是仁君风范?便是太子一党的丞相等人都是轻轻摇头。
莫轻瑶只是看了眼太子,淡淡道:“回殿下,民女师傅曾说,在他老人家眼里,只要为人端正,需要医治的,便是帝王乞丐,都是一样的,百姓虽贱,却能种粮存米而活帝王将相,在臣女眼中便不是贱民,宫中太医众多,皆是远胜于民女,臣女不敢有负于师傅之意,想要替他老人家行医天下,还望殿下成全。”
一席话说完,倒是让众大臣都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太子脸色涨得微红,却不等他再说什么,便听得上面大笑声传来,“好一个帝王乞丐都是一样。”
随即神色冷峻道:“那若是朕执意让你嫁给太子,你又当如何。”
死一般的沉静,整个大殿竟然鸦雀无声,便是声乐都停了下来,安静得给人一种深深地压迫感,所有参与宴席的大臣都看着阶下跪着的瘦弱女子,想要看看这屡次让人惊诧的人儿又该说出怎样的言语。
莫轻瑶余光看见同样深深看向自己的嬴玄,不知道为何,即便是这一世,她依然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那种特别,心中轻轻颤动。
嘴角微微泛起笑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端坐上位眼神冷漠的皇帝和皇后,朗声道:“民女不敢有违皇上圣旨,却也不愿违背师傅心愿,若是如此,民女愿求一死。”说完便深深匍匐在冰冷的地上。
愿求一死,还是当众说出,众人都是深深吸了口冷气,天家最重颜面,此话一出,即便是对皇帝有救命之恩,想来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吧。
皇帝面容冷冽,显然是动了真怒,“好,很好,朕倒是小看了你,便是让你嫁给太子也辱没了你,想来着世间也没谁能配得上你了,不若当真赐你一死?”
“父皇,不可。”
莫轻瑶转眼看向已经跪倒在自己身边的嬴玄,看着他一如前世般刚毅沉稳的神色,看着他一如前世为自己不顾一切,竟然有些痴了。
“父皇,此女年幼,从小便随了闲云野鹤的师傅,不知礼数胆大妄为自是有的,儿臣想来,此女定然无轻视皇室之心,所谓不知者不罪,更兼此女曾医治父皇有功,还望父皇从轻处罚,饶她一命。”言语中带着股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却逃不过莫轻瑶的眼。
“混账,倒真是朕的好儿子,一个两个竟都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分寸,如此祸国之人,怎可留在世上?”见嬴玄竟然也出来为此女子求情,文帝暴怒道。
“还请陛下息怒,此女虽然缺了礼数,倒也情有可原,况且此女救治陛下,与我大燕功劳甚大,齐王殿下求情想来定然也是为陛下着想,今日是皇后寿宴,杀人不详,恳请陛下饶恕一二。”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崔景华,父亲旧故,为人忠义刚正,即便是杨家因为谋反大罪株连了亲系,崔景华与上将军府交往甚密,却也不曾受丝毫影响,由此便可以看出此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皇帝沉默良久,脸上冷意才稍稍收敛。
“既然崔爱卿和齐王都帮你求情,朕便暂且饶你一命,只是此番便算是将功抵过了,若是再犯,谁也救你不得,你可明白?”
皇帝犯怒,莫轻瑶又何尝不是怒意滔天,眼前的人,便是直接杀害自己一家罪魁祸首,只是瞥见嬴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神色,又有些不忍。
微微俯身,轻声道:“民女明白,谢陛下恩典。”
走出乾清门,才感觉身上泛着冷汗,不由得松了口气,之前步步杀机,即便是经历了一世宫廷,仍然不免有些心慌。
“原来姑娘也会紧张?倒是跟本王刚刚看见的样子有些差距了。”言语中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嬴玄高坐马上眉角微扬道。
不知为何,单是见过一面,便觉得此女像是相熟多年一般,说话也轻松随意些。
莫轻瑶听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的便是那张熟悉之极的俊颜,脸色皙白,带着股病态,却丝毫掩饰不住身上散发着的刚毅与眸中深处散闪过的精芒。
莫轻瑶微微行了一礼,才到:“民女不过也是一届平民,犯了天颜,自然会紧张了,倒是殿下,与臣女素不相识,却能仗义执言,臣女在此谢过殿下。”说着再次衽了一礼。
“仗义执言?”嬴玄眼中颇具深意的看着眼前女子,才到:“若是父皇听得,怕是再将姑娘召了回去。”
“那么殿下会告诉陛下吗?”莫轻瑶同样神色深邃的看着嬴玄。
嬴玄不言,两人对视良久,嬴玄才大笑一声道:“果然有趣。”却见莫轻瑶盯着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