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雪漫?这是狗嘴里面吐象牙。
从这番话里我得出一个结论,雪漫是爱上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禽/兽?
卓一凡简直就是一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是啊,雪漫和你的确是差距太大了,因为雪漫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而你,只不过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哦,不对,抱歉,我说错了,是禽兽都不如的恶棍。不是雪漫配不上你,而是你,配不上雪漫。这差距当然大。不管你的专业造诣有多厉害,你将来的医术有多权威多高明,你的人品医德,都会让你在这条路上走不了多远,我敢打赌,你的人生一定会输在你的人品医德上。而你,也永远不会体会到真正的幸福,对你而言,只有利益,只有交易。”
卓一凡白一眼我,下巴扬起来,蔑视的眼光毒针一样投过来,冷冷嗤笑着说:
“你和我打赌?开玩笑,你快死了,而我会活的比你长,我才不会和一个癌症病人打赌。人品?你不仅是家贼还是个对婚姻不忠的女人,你还有脸和我讨论人品问题?你还是先检讨你自己吧。还有,明天之后,你马上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你不觉得羞辱吗?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以后人生过得怎么样?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再亲眼看喽。”
我微微一笑,直视卓一凡的眼睛,平心静气的说:
“我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担心了,就算我明天下不了手术台,我也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问心无愧。你敢吗?你当然不敢!你知道雪漫是真心爱你,如果你不爱雪漫,就不要欺骗她的感情,糟蹋她的真心,请你离雪漫远一点,不要伤害她,好让她有机会爱别人,因为雪漫值得拥有更好的爱情。”
卓一凡有那么三秒钟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来。
三秒钟后,卓一凡在地上踱了一个来回,回到我的面前,对我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听过吧?这只能怪那条鱼太笨,太傻,这不是姜太公的错。欧阳雪漫被我骗,是她活该。她还不是看上我将来的前途,她只不过是一个护理,所以她才把未来投资在我身上,我没说错吧?”
“你无耻!”
这些话简直让我忍不住想揍他一拳。
“你的前途,谁能看到你的前途是什么样子?你就能保证你的一生只有起没有落?只有成没有败?因为利益而走到一起的婚姻,因为你的荣耀和你结婚的女人,能陪你落?陪你败?你自己龌龊,你就以为别人和你一样龌龊,你没有真心,你也把别人的真心当作驴肝肺。雪漫不仅傻、笨,还瞎了眼,爱上你这种东西。”
卓一凡无所谓的撇一撇嘴。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同/居都合法,我跟她都是成年人,大家都知道不一定发生了那件事就必须负责,我就必须娶她。那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我又没有强/迫她。我和她从没正式交往过,谈不上结束。试婚不成的还能不结婚,我这和她试恋爱呢,她的条件配不上我,没必要再试了。想和我试恋爱的,大有人在。”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试恋爱”这个词,我瞪着他。
“卓一凡,试恋爱?你还敢不敢再无耻点?你可以肆无忌惮的侮辱人,欺骗人,给你的那些混蛋话穿上皇帝的新装。但混蛋就是混蛋,你只不过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等混蛋!”
这个时候,雪漫突然推门进来。
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在门外的,在门外听了多久。雪漫垂着眼帘,眼眶里蓄满了泪。
雪漫没有指责卓一凡,而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恨恨的指着我的鼻子冲我吼。
“李沛珊,你想干什么啊?你有病啊?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你为什么要拆穿这个谎言,你为什么要找一凡谈话,我爱一凡,所以我愿意活在他的谎言里,你毁了我的幸福你知道吗?没有今天的谈话,我和一凡还会好好的,我愿意等他,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一定也会真心爱上我。可是你,就是你,你毁了这一切。我讨厌你,我恨你!”
雪漫眼眶里的泪,顿时像断线的珠子流下来。
话音未落,雪漫已经擦擦泪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你看?是你毁了她的幸福。”
卓一凡说完,也歪着嘴嗤笑一下,信步走出了病房。
他们走了以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这件事,我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怔了怔,我也跑出病房门去追雪漫,万一雪漫想不开呢。
我不停的敲雪漫宿舍的门,雪漫躲在宿舍,不肯开门,压抑着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我贴在门上诚恳的说:
“雪漫,对不起啊,我可能刚才太激动了,可是不这么激他,他怎么会说出心里话?雪漫,我,我就是觉得你这么爱他,为他着想,他怎么能那样伤害你,欺负你?”
里面没应声。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现在难过总比几年后生不如死要强,时间越长,伤害越深的是你。雪漫,一个男人再好,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对你的真心有几分,才跟你有关系。一个男人就算再优秀,他对你不好,都要趁早忍痛割爱,离开他,也放了自己,好不好?雪漫,相信姐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
雪漫依然没有开门。
西北风呼呼的肆虐着,我拉了拉围巾,戴上口罩和手套,朝医院大门走去。
刚拐过一个弯,我就看到一个扛着拎着大包小包的皮包骨头的瘦男人,正在吃力的认着急诊楼楼顶上的三个大字。
他黑黑的脸膛冻的黑青了,满嘴喷着白气,呲着四环素黄牙齿。背上的铺盖卷,把他的背都压弯了,看起来像是五十来岁左右。
男人想上前向来来去去的人打听打听,但是他们都捂着嘴绕开了他。
他最后凑到我的面前,此时,碰过钉子的他有些畏惧,他低下头一边缩回开着裂的像鸡爪子一样的糙手,一边惊恐地小声问:
“哎,闺女,麻烦你一下,俺想问你一下,那个,那三个字儿是不是住院部啊?……俺不识字儿。”
这个男人让我想起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乡们,我朝他走过去,看着他耐心地说:
“老人家,住院部在后边,您是来看人的吗?您的家人在哪个病房?您告诉我,我带您去找。”
男人脸上露出一点欣喜的神色,牢牢抓住我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是这样的,俺闺女在这个医院的住院部上班,俺这要回老家了,来看看俺闺女,俺这是第一回来,俺光知道俺闺女是在这里上班,住哪里俺不知道啊。闺女啊,你在这里熟不,你能帮俺找找不?”
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好久没有洗过了,头发上也散发着一股怪味,像是在郊区的煤矿下窑的矿工。
“老人家,我是在这里住院的病人,对这里也不熟,不过你告诉我你闺女的名字,我帮你去找找、问问看。”我说。
他裂开嘴灿烂的笑了笑,马上给我报上闺女的姓名。
“俺闺女叫欧阳雪漫,这名字是找村里文化人给起的,俺也不知道哪四个字,俺不识字。闺女,你认识一个叫欧阳雪漫的吗?”
我点点头。
“雪漫啊,我认识她的,我这带您去找她。”
“哎呀,那就麻烦你了啊闺女,闺女,你真是心好。”
大叔一边道谢,一边去捡地上的大包小包,扛的往背上肩上扔,剩下的手拎。
我看雪漫父亲提东西多,就拾起地上一个包,走到前面带路。
“大叔,往这边走。”
住院部的护士、护理工的宿舍,都在西面的窄楼上,我刚从那里下来,雪漫应该还在宿舍。
“闺女,俺那包脏,又沉,别弄脏你衣裳,你放下,俺能提动,你还是个病人呢,别累坏了你。”
雪漫父亲真是个憨厚朴实的父亲,猛地让我想起我爸来。
每次我爸来看我,也总是这样大包小包的扛着拎着,可每次都免不了受婆婆的眼色和阴阳怪气。
一想到这个,我的心里就不由得涌起一阵心酸。
走到雪漫门口,我轻轻敲门。
“雪漫,你爸来看你了,现在就在门口呢,你开开门。”
一会儿,门开了,雪漫睫毛湿漉漉的,眼睛红红的,睁大眼睛看着门外又黑又瘦又脏又臭的男人。
这时,那边正好有几个倒夜班的护士端着饭盒走过来,一个扎红色马尾年龄相当的,捂着嘴问,“雪漫,这是?”
雪漫爸向后让一让路,笑着跟女儿的同事打招呼。
“你们是雪漫的同事吧?那个,俺是,”
“这是我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来省城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我。”雪漫赶紧打断她父亲的话,接上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