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气得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后来动手，我妈不小心跌倒，腰撞在茶几上，我奶奶也当场晕倒在地，我妈和我奶奶都进了医院。我奶奶醒过来没事了，我妈却撞断了脊椎，从那以后，我妈就瘫痪在了床上，生活不能自理。”
卫辰换了一口气，继续说。
“后来，我爸带着我们，带着我妈的私房钱，从美国到了加拿大。因为要给我妈治病，租的房子也没钱交租金，被房东深夜赶到大街上。我们一家四口就在温哥华的街头度过了一晚。到了第二天，一个跑步的华人看见我们，在唐人街帮我们找到新住处。还给我爸提供了一份厨师工作。我爸还找了几份兼职，半年后，我爸在唐人街开了个中餐馆，一开始一直不是很顺利，赔钱赔的厉害，又要给我妈治病。我只好一边上大学，一边打几份工，赚钱上学，和我爸一起养家。我妈很坚强，慢慢好起来，坐上了轮椅。”
说到这里，卫辰沉默了一会儿，长舒了一口气。
“后来，我大学断断续续，终于毕业，我爸的生意也好起来，我们在温哥华的小镇上买下一个农场。我妈的身体时好时坏，我奶奶也病倒了，我一边做兼职，一边在家照顾我妈和我奶奶。我奶奶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有一天，突然倒下，就再也没醒过来。我奶/奶/的临终遗言，是由我亲自将她带回到爷爷身边，与早年葬在烈士陵园的爷爷合葬，让她和爷爷团圆。”
我嗔怨。
“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卫辰深呼一口气。
“我不愿意让你和我分担那些不开心。珊儿，其实我一直都有写信给你，只是一直都没寄出去。我把对你的思念，都写在信里，锁在抽屉里。”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你奶/奶/的遗愿，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回来找我了？”我问。
“以前是没钱没时间回来，现在回来了，你已经嫁人了。当时，我在加拿大另一个小镇上，碰到了几个在那里留学的高中同学，他说你已经结婚了。我当时，又伤心又后悔，我想，趁着完成奶奶遗愿的机会，远远的看看你现在的生活，看看把你娶回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可是，当我得知你得了乳腺癌后，我的脑袋当即就五雷轰顶了，我完全不能相信那是真的，完全不能相信。后来，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幸福，你婆婆的恶毒、你老公的出轨、你闺蜜的背叛，他们竟然还逼着你签什么可笑的术前协议书？”
卫辰走到我身后，抱住我，温柔的呢喃。
“还有你爸爸突然过世。我看着你那么痛不欲生，好心疼。真希望，这世间所有的疼痛都能代替，那就让我代替你受过所有的痛，让我代替你得癌症，让代替你去死。我好后悔这十年我错过了你，我好后悔。当时就算再艰难，我也不应该和你失去联系的。”
十年之后听到卫辰说这番话，我的心还是被深深打动了。
我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卫辰的怀里，心酸的流着眼泪。
这个时候，小/护/士忽然打来电话。
“沛珊姐，你在哪里？我们现在，需要给你做一个手术前全面的身体检查，你快点回来。”
“好，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站起身对卫辰讲。
“卫辰，我得回医院了，医院要给我做术前检查。”
卫辰抓住我的手。
“珊儿，我陪你一起回医院，明天陪着你一起手术，等你手术完了，我要让你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我。”
“不要，卫辰，你回温哥华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看到一张你的全家福照片，你，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爸爸妈妈，幸福的全家福，让我知道你幸福就好。因为你幸福，就是在延续我在这个人世间的幸福。”
我微微笑着对他说。我的生命不知何时就会凋谢了啊。
“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我只要你，做我全家福里的女主角，珊儿，给我机会，让我照顾你，让我爱你最后一次。”
卫辰斩钉截铁。
我望着他点了一下头，我再也没办法拒绝。
心下笃定，一做完乳腺癌切除手术，我就和张开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和卫辰一起天涯海角。
医院，卫辰陪我做完全面的身体检查，刚送我回到病房，就接到一通他父亲的电话，瞬间脸色大变。
他挂了电话，握着我的手，声音颤抖的对我说：
“珊儿，我妈病危，等着我飞回温哥华见最后一面。我不能陪你做手术了，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我能感觉到，卫辰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想说些什么宽慰卫辰的话，可是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或许晚一分钟，就永远与卫妈见不上最后一面。
我只好将卫辰紧紧拥在怀里，在卫辰的耳边说了六个字。
“要坚强，我等你。”
自从卫辰走了以后，我的心也跟着他走了，心里放佛有一团线，一头系在我的心上，一头系在卫辰的心上。
卫辰心痛，牵着我也心痛。
王媛媛这次化疗之后，身体更虚弱，脸色也更苍白，但是，还是一脸宁静美好的微笑。
那就像是她的标致，那微笑里写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沛珊？”
王媛媛翻了个身叫我。
我把目光从手里的十字绣上移到她的脸上。
“王姐，你说。”
“今天呢，是我老公的生日，我想送给我老公一个礼物。我用我卖十字绣攒的钱，瞒着我老公，找了一个代孕的女大学生，我想让她帮我老公生个健健康康的基因好的孩子。”
我停下手里的穿针引线，看着她。
“代孕？王姐，我觉得这件事，你是不是该和你老公好好商量一下，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而且，那个代孕的女大学生在哪找的？靠谱吗？你见过她吗？调查过她的背景吗？钱还没给她吧？”
我担心她被骗。
王媛媛的呼吸看起来有些困难。
“王姐，你是不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啊？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用，不用，这是刚做了化疗身体虚弱的原因，不要紧的。你是怕我被骗是吧？那个代孕的女大学生啊，是我一个中学同学帮忙找的，她就是联络代孕的介绍人，已经代孕了十几家了，她都给我看过照片，其中有一个人我也认识，我了解过了，挺可靠的。”
王媛媛说完，闭上眼睛，缓了缓神。
我问：“这得多少钱啊？”
王媛媛睁了睁眼皮。
“十万。”
“十万？这么贵？那得你绣多少个十字绣啊。王姐，我还是觉得，你先跟你老公商量一下再说吧，十万块，可不是小数目，我担心你被骗了。你把钱给她了吗？是直接给那个女大学生？还是先给你那个初中同学？”
“给中介，就是我那个初中同学，她付钱给那个女大学生，女大学生的代孕费要高一点，因为基因好啊。我已经签好合同了，按照合同约定，先支付四分之一，也就是两万五。等怀上了，再支付四分之二，也就是五万。等孩子落地，支付剩下的两万五。抱孩子走人。”
王媛媛疲惫的合上双眼。
听起来，像是正儿八经的代孕机构，按照这样的付款方式，还是相对合理的。
可是怎么就能知道那个代孕的，就一定是个女大学生呢？
如果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学生，都能从教育网站查出毕业生信息，从大学网站，也可以查。
“王姐，你把合同给我看，我找个人帮你查查这个女大学生的身份。”
王媛媛从床垫底下拿出一份合同，交给我，指着合同后面附着的那个大学生身份证和毕业证书。
“就是这个女孩儿，我没见过真人，不过，这些证书总不会是假的吧。”
我拨通了一个大学同学的手机号，让她帮忙查找了一下。
人是确实有这个人的，根据发过来的图片看，头像也一模一样。
“王姐，你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礼物给你老公了呢？”
“沛珊，你不觉得，一个孩子，就是我送给我老公最好的礼物吗？”
我点头。
“是啊，确实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礼物了。”
“那个合同，你先帮我收着吧沛珊，我和我老公的精子和卵子，我们之前都保存在医院的冷藏库，是赵医生帮我们保存的。你做了手术之后，真的要和张开离婚，嫁给卫辰吗？”王媛媛问。
接着，她马上又叹息起来。
“你明天就要做手术了，那两个男人，却一个都不陪在你身边，一个飞回温哥华了，一个出国考察了。你又瞒着你妈，你公婆更不可能出席，你身边没有一个人陪着，也是怪可怜的。不过上了手术台，他们就给她麻醉了，等你醒来啊，手术已经结束了。整个过程，你感觉不到痛的。痛是在你醒来以后。”
“沛珊姐，我会陪着你。”
欧阳雪漫从门外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