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繁花似锦。夏日灿烈的阳光从绿得发亮的树叶缝隙间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凤璃凰还是戴着那副普通少年的面具,她在奔驰的白虎上穿过繁密的树丛,急遽的风扬起她束起的发丝,在风里甩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幅度。
“呼——”一声呼哨,白虎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停了下来,“阿猫,休息一会吧,反正不急。”凤璃凰翻身下来,拍了拍白虎的头。
“嗷——”阿猫心情不好,那个母老虎居然誓死不从,这让它非常不高兴,所以连带着觉得这个名字也太小气。
“你说什么?”凤璃凰眯起眼睛,靠近阿猫的头,仔细听了听阿猫的叫声,“哎呀,不就是一个名字嘛——你说你跑起来像风一样快,一样潇洒,应该叫飞天虎?不妥,不妥,这太不符合你低调的个性了,你自己也说,风华敛于内,越是普通渺小的名字越能反衬出你高贵、奢华、潇洒的气质。对,没错,你就是林中霸王——凤阿猫。”
“嗷——”阿猫瞬间就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是一声欢喜的狂啸,震得林中的动物都哗啦啦地四处乱跑。
凤璃凰斜躺在阿猫的身上,它暖和柔软的毛蹭得她十分舒服,于是她决定小寐片刻。
忽然便有什么东西呼呼地掉在她的脸上,她兀自一惊,立即跳了起来,用手一抹,便闻见甜美的味道,“呀嘿!不会是毒药吧?”她仔细瞧了瞧手里的白色碎屑,皱起了眉头。
“那小子,不会羊奶糕都没吃过吧?这哪里是毒药。”凤璃凰循着声音往上看,便看见一对好大的脚丫子在头顶上晃啊晃。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对琥珀色的眼珠骨碌碌乱转,正好奇地盯着凤璃凰看。
“呀嘿!姑娘好漂亮。”凤璃凰由衷赞道。
“兀那小子,你难道不知道不能这样直直盯着姑娘看的么?在我们那里,这样子看着姑娘的话,是要被捆在大树上饿三天三夜的。”小姑娘跳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凤璃凰。
“呀嘿!姑娘你不也直直盯着我看么?在我们那里,姑娘这样看的话,表示姑娘中意这个男子,是要嫁给他的哟。”凤璃凰笑了笑,拍拍差自己一个头高的姑娘的肩膀。
“兀那小子,竟敢非礼我,找死。”小姑娘将手里的半个羊奶糕塞进袖子里,将腰带一抽,便抽出来一条红色鞭子,朝凤璃凰劈去。
“小小年纪性子怎么这么火爆?”凤璃凰一面左躲右闪避开鞭子,一面不忘调侃对方,“姑娘家这样当心嫁不出去啊。”
“你才嫁不出去!”小姑娘听见这句越发生气了,红鞭子在空中挥舞出绚丽的迷网,而凤璃凰就像一只灵巧的蝴蝶在里面穿梭往来。
“好了,姑娘,我跟你说笑的,别打了。”凤璃凰见那小姑娘动真怒了,急忙劝解道。
“姑娘家的名誉不是能随便拿来说笑的,你这小子狂妄,今日我贺兰晟琊就得教训教训你。”贺兰晟琊心中有气,哪里还听得进去,只一个劲地将鞭子挥得更起劲罢。
凤璃凰几番好言相劝,道歉致意,无奈那贺兰晟琊步步紧逼,相让之下,一个鞭子扫落了凤璃凰的水葫芦。
“晟琊且住!”忽有踢踏马蹄声至,未及看清骏马神威,马上骑士已飞跃而来,身着黑色骑装,紧致的剪裁将他的身姿勾勒得更加健而美,他一跃而起的姿势如大雁临空,修长双腿在空中一绞,一片飞扬的树叶就化为烟尘。
“轩辕格朗,我凭什么听你的?我贺兰晟琊是你想怎样就怎样、随意操弄的人吗?”她也不管不顾,打她自己的。
“姑娘不要欺人太甚。”话未尽,凤璃凰已飞身而起,一转间玉箫在手,直逼贺兰右手。贺兰晟琊见此机会,手中鞭子急急卷出,缠住玉箫,欲使力夺走。
只见凤璃凰平静一笑间,转腕一扯,顺着贺兰鞭子来的方向使劲,鞭子便跟着玉箫来到了她的手里。
鞭子被夺,贺兰晟琊正待抢回,凤璃凰哪里会给她机会,几乎在她下一招出手的刹那,玉箫已抵在贺兰白皙的额头上。
“这位公子手下留情。”轩辕格朗本来远远地看见两人相斗,知道以贺兰晟琊的性子,又不知要打到何时,正让她住手,没想到转眼工夫,原本各分秋色的局势一下子变成了贺兰被控。
“你叫我留情我便留情,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凤璃凰对轩辕格朗当日袭击之事依然介怀,不免要刺他一刺。
“对啊,凭什么人人都得听你的。”贺兰晟琊一点也没手下败将的自觉,犹自从袖子里拿出羊奶糕,一口口吃着。
“晟琊,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轩辕格朗哭笑不得,“这位公子,在下宁安王府轩辕格朗,望公子卖个人情,放了这位姑娘。”
“宁安王府?”凤璃凰斜睨着轩辕格朗,“真抱歉,没听说过。”
“大胆!”“连宁安王府都没听过,孤陋寡闻!”“哪里来的乡下农夫!”轩辕格朗身后不远处的草原儿郎们义愤填膺,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
“哈哈哈,真霸气,我喜欢!”贺兰晟琊在人家的手里,还十分高兴地拍拍手,表示十分赞同。
凤璃凰不由得多看了贺兰一眼,“贺兰姑娘是吧,真性情,好女子!”
“多谢夸赞,不甚荣幸。”贺兰晟琊笑嘻嘻道,全然不管轩辕格朗越发阴沉的脸色。
“晟琊,不可胡闹。”轩辕格朗刚才比夏阳更灿烈的目光此刻像风雷来临前的黑夜。
“是,我是胡闹。十岁我再次遇到你天天跟着你时你们说我胡闹,十二岁我女扮男装混进你的军营在战场上把重伤的你背回来时你们说我胡闹,十三岁我在王府年会上将你未婚妻是朝廷奸细的证据拿出来时你们说我胡闹,十四岁成人祭祀时我说我喜欢你时你们说我胡闹,十五岁我将所有前来提亲的少年郎们揍得鼻青脸肿并宣布我只会嫁给你时你们说我胡闹。明年我十六岁,我也许会依旧这样胡闹下去,可是我告诉你轩辕格朗,你可以忘掉一切,但请别把我对你的感情看作是一场胡闹。”贺兰晟琊昂着头,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是你,轩辕格朗,承诺要娶我贺兰晟琊!”
凤璃凰拊掌大笑,“贺兰晟琊,哪个傻子才会觉得你是在胡闹。”如此坦白诚挚的心意,如此直接无求的付出,比这世界上所有阳光都要明亮的情怀,真的美到让人忍不住赞叹。
“抱歉,我记不得什么时候承诺过你。”轩辕格朗淡淡道,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深情,何尝不感叹于她的执着,但不曾发生过的承诺,又怎可作为相系一生的牵绊。
“莽夫啊莽夫,粗人吶粗人。”凤璃凰摇摇头,鄙夷地望了一眼轩辕格朗。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贺兰晟琊朗声道:“你会想起八年前的那个夏夜,在帕拉大草原的星空下,你曾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过,等我们长大,你就娶我做你的新娘。”
“我只记得我认识你不过五年。”他无所谓地笑,“一直以来只把你当做小妹妹看待,才会多管你的闲事,看你们如此投缘,在下先行一步了,二位慢慢聊。”轩辕格朗果真转身便走。
“轩辕格朗,你个混蛋,我才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我就是要你,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黏着你,直到你投降,直到你接受我。”贺兰晟琊对着轩辕格朗的背影恶狠狠道。
轩辕格朗的背影在墨绿色的植被背景下显得有些略微恍惚,他淡淡道,“请便。”
“你你你……”贺兰晟琊咬咬牙,“哼,请便就请便,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一年、两年、几年,甚至一辈子,我会一直等。哼,你等等我啊!”她也不管凤璃凰了,踩着她鲜红色扎眼的鹿皮靴子追着去了。
凤璃凰在炫烈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看轩辕格朗那稳健的背影,再看看贺兰晟琊灵巧跟上去的身姿,一个像傲立的青松,一个像轻灵的小鹿,她微微笑起来,“好相配的一对!有机会撮合撮合,哈哈。”
笑了笑,她突然变得极安静,她蹲下来,摸摸阿猫雪白色的毛,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寂寞的光影。“喏,还好有你陪着我,阿猫。”
“璃凰公子,好雅兴。”温和的声音响起,凤璃凰一抬头,便望进那一汪浅蓝海水里。
“怎么是你?”凤璃凰浅浅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