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的眼睛,一双双紧盯着她。
“殿下,虞城不守了?”离她最近的虞城守卫,大着胆子,艰难地开口。
“力量太过悬殊,援军尚在千里之外,想守也守不了。”她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殿下,是你说要守的,是你说要报仇雪恨的……”一个衣衫带血的士兵挣扎着站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你不能言而无信……”
“是啊,殿下,我们不怕死,请你不要放弃虞城!”越来越多的虞城士兵和百姓想要冲上来,被璃王军奋力拦住,“我们能战!没有兵器我们还有血肉!宁可战死,绝不背弃!”
虞城人素来耿直爽朗,性子里生着石头般的执拗。
“暂时的放弃是为了保全。”凤璃凰的身躯站得笔直,小刀般逸飞出去的眉毛下,那双眼睛透着冬水初凝成冰般的冷淬,“此前我曾要你们全心信我,无论坚守还是撤退。”
喧闹戛然而止,那些眼神却还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火焰。
“唰!”有人将啃了一半的馒头狠狠砸向她的脸,“天亮时要我们守,天黑时要我们退,朝令夕改,我们凭什么要信你?”
凤璃凰轻轻招手,将那半截冷馒头握在手里,姿态从容,面带冷笑,“作为主将,我没有义务向你交待;而你,更没有资格质问。”
人群被这样强硬甚至无赖的态度气得哽住喉咙,明明想咒骂想嚎哭,只感到全身上下都透着冷透着恨透着无力。
“五万璃王军即刻准备撤退。”凤璃凰甩甩袖子,目光冷冷扫过惊呆的人群,“虞城守不住了,不管用你家的锄头还是他家的锅铲,守不住就是守不住,我不会做无谓牺牲。”
“呸!贪生怕死,卖国贼!”有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扑近来,吐出一口浓腻的痰。
更多的人将手边的东西丢了过来,有的身无一物,干脆脱了臭气晕天的鞋子,狠狠地砸向她。
凤璃凰轻巧地避过,护卫训练有素地在她面前将人群隔开,如风帆划开两边波浪,她在人浪的咒骂声中一步步坚定地走,身后温澜等人沉默地跟着她的脚步,万夫所指,无所畏惧。
人们骂得嗓子痛了口水干了,她姿态从容,衣衫不染一尘,此刻已走下长阶,恰恰停在装潢豪华的马车前,眼见就要掀帘而入,却回头绽开一抹绚丽的笑容。
“你们不信我,我也不爱搭理你们,想走便走,不想走,我让士兵拖走便是。”她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画面,唇角弯起一个俏皮的弧度,“大家都体面点。”
话说完,她便真的绝尘而出,留下目瞪口呆的虞城百姓。
有股怒气憋在胸口,却无处发泄。虞城百姓愤愤地砸掉手里的东西,两脚踢得砰砰响。随后,各回各家,收拾东西,走人。
临走时,还不忘在各家的门上墙面上刻上几个淋漓的大字。
“凤璃凰卖国贼!”
“凤璃凰无耻至极!”
赵焱轻轻地念着那些彪悍脏话,眉毛皱成虞城的山。
“老大,璃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身旁鬼鬼祟祟地冒出一个黑衣人,两只眼睛四处打量,“我们怎么办?”
“嘭!”赵焱转头给了他几个爆栗子,“秦灏你又忘了,揣度主子心思是死罪一条。”
“凤璃凰又不是主子。”秦灏委屈地摸摸头,“顶多也只能算半个主子。”
“她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赵焱招招手,黑暗里无数人影夹杂着风声追去,“保护她,是公子唯一的命令。”
秦灏不再言语,紧跟着赵焱的步伐,一路向东。
此时,虞城以西的大河谷岸边,连绵的帐篷如山,燃烧的火把如海,十万人的营帐,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最中心的营帐中灯火通明,西罗主将他他木耳裸着健壮的上身,一手提着酒袋,一手在图纸上戳戳点点。他身旁,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半跪着,给他将牛肉切得一块块粗细均匀。
“报!”士兵急匆匆地进来,“璃王军撤出虞城。”
他他木耳抬起头,目光如鹰,尖尖的鼻梁下,厚重的嘴唇开启,“消息确实?”
“消息确实。”士兵将手里的小信递上,“潜伏虞城的细作,是军中最优秀的细作。”
他他木耳没有接,倒是旁边的女子接了来,细细看了,冲他点了点头。
“哈哈,凤璃凰怎是我们的对手!”下座的一个将领哈哈大笑,“她先露了怯,咱们不如乘胜追击,将她全军覆没。”
“对啊,她就是有些小聪明,怎能担当行军打仗的大任?”其他将领纷纷附和,“兵败如山倒,此时正是我们大举进攻的好时机啊!”
个个摩拳擦掌,只等他他木耳一声令下,便要调兵遣将,大干一场。
他他木耳沉默了一阵,突然问,“此时虞城什么样子?”
“黑灯瞎火,毫无人息。”
“伊桑,你怎么看?”他转头问切肉的女子。
“行军大事,伊桑不敢妄言。”那女子轻轻道,“伊桑只是听说,凤璃凰这人行事古怪,心思更加难测,小心驶得万年船……”
“嗯。”他他木耳赞许地点点头,沉声道:“凤璃凰此人看似吊儿郎当,但她一到虞城,便以一只不起眼的猴子杀我千夫长,动摇我大军军心。今日整整一日,亦是寸土未失,我看她调兵打仗很有章法,又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算得上是个鬼才。近日形势,大家都看到了,若她固守虞城,等待烈焰军驰援,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反败为胜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眯了眯眼睛,“这无疑是眼前最保险的方法,她万万没有放弃的道理。”
他眼睛里都亮起了嗜战的光芒,“那她突然撤退的原因只能有两个,要么粮草不足,要么诱敌深入!”
“难道她在城中设陷?”大胡子副将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状,“是了,虞城易守难攻,她却突然拱手相让,就是要让我们乐昏了头,贸然入城掉进她的陷阱!好险!差点着了她的道!”
他他木耳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修整,明早天一亮,给我攻进虞城!”
将领们纷纷告退,准备明日的“总攻”。
等到人都走完了,他他木耳一把搂过女子,将她安放在自己大腿上,“伊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要么我叫其他姐妹来伴奏,为将军献上一曲?”伊桑安分地待在他怀中,纤长漂亮的手指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圈一圈地画着,撩拨得他他木耳呼吸一阵急促,却也只换来那双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军事正紧,不宜。”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妖精,别闹了。”低头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顺便用嘴将那碍事的面纱摘去,露出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
那张脸说不上很美,有些扁平,单看五官甚至有一些丑,但凑在一起又莫名的和谐,清清淡淡的,是一张让人提不起兴致的脸。甚至在这调情之时,那张脸也依旧冷静淡漠,连呼吸都轻似于无。
但他他木耳就偏偏喜欢她这张禁欲的脸。
在纷乱的马蹄和尖叫倒下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在遍地的尸体中央,那张冷静淡漠的脸,微仰着,阳光洒在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肌肤上,如同一朵半开的雪莲。
“听说那璃王,容貌倾城,将军想必喜欢。”伊桑将一块牛肉喂在他嘴里。
“嗯。”他他木耳咀嚼着,觉得滋味甚好,“可惜,我要的是她的脑袋。”
伊桑没有笑意地笑了笑,“这件事办妥了,将军何愁难消美人恩?”
他他木耳的手伸进她衣衫,低声在她耳边,“真有那个秘方?”
伊桑柔得像没有骨头,摊在他的怀里,“将军放心。”
“桑儿也放心。”与其是说话,不如说是在舔耳朵,“等她做了帕兰的女王,自然会给你自由之身。”
伊桑嗯了一声,将那张淡淡的唇凑了上去……
军营的夜很快就过去,天色擦亮,十万西罗大军整装待发。
“杀!”他他木耳一声令下,敢死队抬着巨木,狠狠砸向厚重的城门。
那门却轻易被撞开了,倒像是连锁都没上,让抬着木头的人差点摔了个跟头。
城里静悄悄,连声鸡鸣狗吠也没有。
长街上一片狼藉,那些醒目的门面上,深深地刻上咒骂之语。
士兵如同海浪般涌入城内,小心谨慎地涌进每一间屋子。
别说人,连半只猪的影子都没有。
整座城市都空了,彪悍的虞城人,虽然心怀不忿,却也不得不妥协,但他们也没给敌人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特别是粮食,搬不走的宁可毁掉,也不给敌人填饱肚子的机会。
什么陷阱?什么鬼才?凤璃凰就是打不过,拔腿跑了!
他他木耳脸色铁青,所有人都似乎听见了他全身骨骼发出的瘆人声响。
半晌,他一声狂吼,“璃王军粮草供应不足,给我追,追到了就给我杀!”
“统统杀掉,一个活口也别留!”
作者感言:这周开荒清洁~~新家快要完工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