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珊刚到院子,便立即让清月给巧蕊处理伤口。巧蕊的脸被打的已经肿的发紫。清月轻轻地将巧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上药。楚寒珊周身一直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巧蕊见状,便忍着痛楚开口说道:“小姐不要生气。这次是奴婢办事不力,让人陷害,也连累小姐受欺负。小姐息怒,女婢愿受小姐责罚。”
楚寒珊闻言沉默许久,随后还是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清月身边,接过手中的伤药,倒在自己手上,轻轻地为巧蕊擦拭着,动作轻缓,温柔。那一刻,她的眼神也不再清冷,而是浮上了深深地自责。
“是我不好。我急于求成,忘记你们还年幼,只是一味的向你们施加压力和负担。我一直都想让你们变成我所希望的样子,可是不知不觉中,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你们不敢随意反抗的软肋。松岚护送夕薇去娄江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以为她已经能承担起重任却忘记她也是个少经世事的孩子,要不是文琦,或许我已犯下大错。而这次,我又将你推入险境,明知道那里是虎穴,却还让你独自前去。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狂妄自大,将一切看的都太简单。对不起,让你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巧蕊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楚寒珊,喉咙哽的难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巧蕊还记得,半年前,小姐刚刚苏醒的时候,因为失去了记忆,她曾震惊过,迷茫过,最后都化为湖水般的沉静。她也曾带着自己疯过,闹过,嬉笑过,可这都是十分难得的。平常的小姐,要么周身清冷,神色慵懒地靠在榻上看书,要么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桀骜放纵。可她从未见过向别人低头的小姐,那双冷若寒冰的眸子里,尽是自责和心疼。
巧蕊鼻子微微泛酸,双眼也蒙上了层层水雾。
“小姐。”巧蕊哽咽道,“不是小姐的错,是我们太弱小,连累了小姐。如果我们可以变得更加强大,就可以保护小姐了。”
楚寒珊莞尔一笑,轻声说道:“傻丫头,人只要努力,都可以变得强大。只不过有人用的时间长,有人用的时间短。可这并不意味着有的人聪明而有的人笨拙。这只是因为每个人所遭受的际遇不同,所领悟的东西也会有差异。别人有别人的优点,你也有你的优点。有的人努力了一辈子却什么都没得到,不是因为他笨,而是因为他所努力的方向就是错的,他没有发现自己真正的价值。你,松岚,清月,夕薇,都是我发现了你们的价值后才努力培养的。可是光有我发现你们的价值还远远不够,你们自己也要懂得去挖掘。我不能陪你们走一辈子,也不要求你们陪我走一辈子。因为实现自身价值最好的途径,就是活出自己,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自己,懂了吗?”
巧蕊闻言,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坚定地说道:“奴婢明白了。”
楚寒珊笑着摸了摸巧蕊的头发,复又转头对清月说道:“这话我也不只是给巧蕊一个人说的,我希望你也能记在心里,你是个好姑娘,不管你能陪我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丢下你。”
清月上前应道:“小姐教诲,奴婢谨记在心。”
楚寒珊点点头,随即对二人说道:“巧蕊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清月,明天还要进宫,巧蕊这样也不方便出去,明天你和我进宫。今天就把我的衣服和首饰准备好。”
“是!”清月应道,“那奴婢先把桂花糕给相爷送过去。”
楚寒珊想了想,说道:“我亲自送过去吧。你留下看院子吧。”
回房间重新绾了头发,楚寒珊便提着食盒往前院书房走去。楚相正在处理公务,听见楚寒珊过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毛笔唤了楚寒珊进来。
“见过父亲。”楚寒珊行礼道。
楚相点点头,说道:“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楚寒珊将食盒提起来,轻声说道:“我院子里的丫鬟做了点桂花糕,我尝着不错,想着给父亲也拿点尝尝,就是不知道父亲爱不爱吃甜食。”
“你有心了。”
“这是女儿应该做的。”楚寒珊说道,“除了这个女儿还有件事想和父亲告罪。”
“何事?”
“今日大夫人处理了上次有人夜闯女儿院子的事。谁知种种迹象皆表明女儿是与那贼人早就相识,有私相授受之嫌,女儿无奈,只能说出那日女儿其实不在家的事情。那日女儿确实一夜未归,而是宿在文府别院。那时女儿是出去处理与娄江铺子相关的事。女儿告诉大夫人父亲对此事知情大夫人才罢休。女儿有错,还请父亲责罚。”
楚相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楚寒珊,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可以捉摸的表情。
良久之后,楚相才开口沉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一个闺阁女子,深夜露宿在外,不合礼数。这次事出有因,我就不计较了,若再有下次,必定重罚。”
楚寒珊垂首低声道:“谢父亲。”
楚相看楚寒珊难得的温顺,便缓和了脸色,走到桌前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不错,但没有你母亲做的好吃。”
楚寒珊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院子里丫鬟的手艺,父亲能喜欢已经很好了,怎么能与母亲相比。”
“明日要进宫,你准备的如何。”
“劳父亲记挂,女儿都准备好了。”
楚相点点头,随即说道:“如此,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会还要出府。”
楚寒珊闻言,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回到院子,清月已经准备好了午膳,楚寒珊简单吃了点,便收了筷子。清月见状,担忧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
楚寒珊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没胃口。”
清月心里担忧,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给楚寒珊添了杯热茶,静静地陪在一旁。
楚寒珊双手捧着茶杯,神色清冷,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之间,外面的小丫鬟便轻跑进来小声禀报道:“小姐,相爷身边的苏嬷嬷来了。”
楚寒珊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请她进来吧。”
小丫鬟转身出去,领进来一个神色恭敬的婆子,那婆子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盘,上面的东西用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
“奴婢苏雯,见过二小姐。”
楚寒珊点点头,随即说道:“苏嬷嬷过来所为何事?”
素洛将手中的木盘抬起来,轻声回道:“相爷奴婢把这件衣服给二小姐送过来。”
清月上前接过木盘捧到楚寒珊面前,楚寒珊揭开布料看了一眼,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又莞尔一笑,轻声说道:“让父亲费心了。也劳苏嬷嬷跑一趟,辛苦了。”
苏雯淡淡一笑,垂头恭敬道:“二小姐客气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楚寒珊点点头,对一旁的清月说道:“你送送苏嬷嬷。”
清月将手中的木盘递给一旁的小丫鬟,便转身送苏嬷嬷出门。
楚寒珊站起身,对那小丫鬟说道:“你把衣服拿出来让我看看。”
小丫鬟将衣服撑在衣架上,楚寒珊走过去看着那件衣服,沉默不语。这件衣服虽不比本来准备的那件衣服华贵,但也十分灵秀端庄,十分契合自己的气质。
抬手轻抚着衣服上的荷花刺绣,楚寒珊勾唇笑了笑,清冷的眼里尽是讽刺!
可笑啊!原来楚相什么都知道!自己还专门跑去告罪,简直笑死人!自己和大夫人都太嫩了,本以为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发现,自恃过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她们都忘了,这相府,自始至终,都不是由她们掌控的。
楚寒珊低下头,紧闭双眼,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清冷气息。抚在那朵清秀荷花上的柔荑慢慢紧握成拳,似要揉碎什么一般,微微颤抖。
这一整天,真是挫败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