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有些丫鬟婆子已经耐不住偷偷拭去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只听大夫人冷哼一声：“可是你也看到了，这簪子确实在这件衣服里，而这件衣服是你明天进宫要穿的，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你还想如何。”

楚寒珊微微一笑，走到一旁坐下后，方才缓缓说道：“我就想解决两件事。一，我院子闯进贼人之事；二，诬陷巧蕊偷盗之事。”

大夫人冷笑一声：“这第一件事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是先开口了。我们先来说说第一件事。那日有人闯进你的院子，我和柔儿担心你便立即带人去你的院子探视，没想到你竟让人将我们拦在院外。第二天那贼人被你打伤带出来，这些日子我一直将他关在府里，可是我前些日子才知道，有人暗中为他疗伤。但在府里和他接触过的知我我们三人，我和柔儿是绝不可能的，剩下的就只有你。说！你与那贼人是什么关系？为何处处包庇他，打伤他也是你们想要洗脱嫌疑的假象吧。”

楚寒珊也不着急反驳，而是缓缓说道：“大夫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个人与我认识吗？”

“这还需要证据吗？那贼人进了你的院子，不是与你相识怎么会知道一个深闺小姐的院子在哪里。”

楚寒珊微微一笑：“大夫人不觉得这个情况有点耳熟吗？就像刚才我的簪子在姐姐头上一样，难道戴在姐姐头上的簪子就都是她的吗？那这么说来巧蕊拿的那件衣服里的簪子也是我的了？这都是表面现象，用这种事当借口，大夫人未免也太草率了。”

大夫人反问道：“那你又怎么证明你们二人的清白呢？”

“很简单，一个男子竟然能在深夜悄无声息的进入相府内院，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武功高强，能避开所有相府侍卫。二，有人刻意放他进来。不过他的武功貌似还不如我身边的侍女。这样的话，就很容易查了，只要查清楚那天都有什么人进出过相府就可以了。大夫人掌管内院事务，从你手上查这件事应该很容易啊，怎么到现在都没查到。大夫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外院的乔斌查一下。”

大夫人冷笑一声，说道：“那日我确实没有查到相关记录。但我也说过了，那贼人打不过你的侍女完全有可能是你们演的戏。这一点，不足以证明你的清白。”

“大夫人想如何？”

“既然要查，就要把事情说清楚了。来人，将那贼人带上来。”

底下的婆子听到后便连忙跑了出去。大夫人让人抬了屏风，将未出阁的楚寒柔隔开，却将同样未出阁的楚寒珊留在了外面。楚寒珊也混不在意，只是吩咐清月将巧蕊扶到一边，然后笑着说道：“大夫人，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了，也没口茶喝，您院子里的下人都不把主子当回事吗？”

大夫人眉头一皱，不耐烦的吩咐道：“给二小姐看茶。”

茶水很快就端了上来，楚寒珊慢慢悠悠喝着茶，仿佛自己只是来看戏的一般悠然自得。半柱香时间后，那个贼人便被人带了上来。

楚寒珊抬眼看了看，只见这人一双三角眼闪缩不定，颧骨偏高，脸色惨白一脸奸猾阴险之象令人厌恶。

大夫人见楚寒珊依旧淡然自若，便皱皱眉对那贼人说道：“大胆狂徒，你可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最好把你做的事如实招来，不然我就直接将你押送官府！”

那贼人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夫人，我冤枉啊。我虽闯相府，可这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大夫人网开一面。”

大夫人冷笑一声：“网开一面？你夜闯朝廷命官府邸甚至进入女眷内院。证据确凿，此罪可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再狡辩，我现在就送你去官府！”

那男子面露惊恐，不停磕着头求情：“夫人饶命。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而且您不能送我去官府啊，你送我去的话，寒珊也会受连累的。”

此言一出，大夫人立马怒喝道：“住口！相府贵女的闺名也是你这种人能叫的吗？”

那贼人见大夫人发怒，便立马扑向楚寒珊的脚下，双手抓着楚寒珊的衣角大声叫道：“寒珊，你说句话啊。我们不是说好的，你的丫鬟将我打伤我便可以出府，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一定要救我啊！”

楚寒珊眼神冰冷的看着那双抓着自己裙子的双手，身上慢慢的渗出丝丝杀气。那贼人被楚寒珊的杀气吓的愣住，还没缓过神，就听到头上传来一声满含厌恶的声音：“滚！”

那贼人显然是被吓到了，双手不自觉的松开楚寒珊的衣服。

楚寒珊吸了口气，极力压制住撕掉那块被摸过的衣服的冲动，冷冷地说道：“大夫人，这贼人一口咬定与我相识，损我清誉，实不能忍。我虽没有多少贤良淑德之名，但是也是相府嫡女，如此被人羞辱，定不能善罢甘休。还请大夫人将此贼人立即送至京兆尹，还我和相府一个清白！”

大夫人闻言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楚寒珊会主动要求将人送官。就算到时候能证明她是清白的，但是一个女子如此抛头露面，闺誉怎么可能不会受损。这样一来，护国公府怎么可能还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没了护国公府，这楚寒珊就没办法像现在这么肆意妄为了。只是要真的送官的话，自己就没办法插手这件事，到时候事情败露，自己和柔儿就都毁了！自己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放肆，你这是在逼我吗？”大夫人吼道，“你现在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和这个贼人是什么关系，不然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

那贼人也大喊道：“寒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明明你还找人给我买药治伤，我一直都相信你，你现在却要送我去死！”

楚寒珊冷冷一笑，差点都忘记有这一茬。上次松岚打听到大夫人身边的侍女出去买药估计只是一个陷阱。大夫人掌管内院，进出什么人她当然最清楚，想把这个罪名安到自己身上轻而易举，是自己大意了，这件事不解释清楚的话，就难缠了。

“药不是我送的。”楚寒珊说道。

大夫人眼神阴冷，对外吩咐道：“把那个小丫鬟带进来。”

片刻之后，就有一个小丫鬟背带了进来。丫鬟年纪还小，看了看屋子里的阵仗，开始有点害怕，身上不停的颤抖地跪下。

“我问你，二小姐前段时间是不是让你去外边买药给旁边这个人了？”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是二小姐吩咐奴婢去买药给这个人治伤的。奴婢本来只是一个花园的粗使丫鬟，二小姐说事情办好后就把我要去她的院子当二等丫鬟，奴婢一时糊涂，还请大夫人饶命啊！”

大夫人看向楚寒珊，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寒珊微微一笑，说道：“大夫人说这些话未免也太不着边际了吧。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心里最清楚。那天晚上我为何闭门不出估计您也猜到了几分吧。如果您现在收手，那我便不再追究，如果您不打算收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夫人脸色越发黑沉：“你做了龌龊的事不知悔改，还在这里胡编乱造是何居心！”

楚寒珊淡淡说道：“大夫人何必着急，您整了这么大阵仗来收拾我，也不嫌累吗？我没时间和你闹下去了。我明白着和您说吧，那天晚上我根本就不在相府，所以这两个人完全是胡言乱语，栽赃陷害。”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大夫人现在才回想起来，楚寒珊是一个从来都不会按套路出牌的人。那日自己确实怀疑楚寒珊不在相府，但却没有证据。她也没想到楚寒珊会自己说出来。这个丫头，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前程吗？

大夫人冷冷问道：“你可知道女眷私自夜不归宿是多么严重的事吗？就算你想为自己辩护，也不用说出这么牵强的理由吧。再者说，又有谁能证明你确实不再府中呢？”

楚寒珊轻轻呡了一口茶后，幽幽的回道：“父亲和文琦都能证明！”

“相爷！”大夫人满脸错愕，“这和相爷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想拿相爷和护国公府来压我是吧！”

楚寒珊微微一笑：“是不是，您问了父亲不就知道了。刚好今日父亲没有上朝，现在一定在书房，您现在过去问问，立马就能证我清白。”

“既然如此，你刚开始为什么不说。”

“这是我的私事。”

“既然是你的私事，为何相爷会知道。你这分明就是借口。”

楚寒珊不理会大夫人，而是对一旁的清月说道：“你现在去书房找父亲，就说大夫人这里出了急事，务必请他前来。”

清月领命正欲离开，大夫人喊道：“站住！相爷公务繁忙，我们不用去打扰。这件事我会去和相爷核实。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大夫人本欲就这样先打发楚寒珊回去。谁知楚寒珊并不罢休。

“既然今天人都在，还是查清楚为好。这贼人赶私闯相府，如果不严加惩治的话，我相府岂不就成了菜市场了！”

大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跪在下面的两人也是几经色变。整个屋子只有楚寒珊还在漫不经心地品茶。

大夫人没有办法，只能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这两个人心思歹毒，构陷相府嫡女，其心可诛，将这两个人拖下去关起来，带我禀报相爷后，严加处置！”

那两人闻言立即面如死灰，嘴里不停的喊着：“大夫人饶命，我冤枉！大夫人，您明明说过……”

大夫人脸色一变，立马吩咐道：“把他们的嘴都给我堵住，休得胡言乱语！”

两人挣扎着被带了下去。屋里一下恢复了平静。

楚寒柔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脸愤怒地瞪着楚寒珊，却也无可奈何。

大夫人平复了心情，随即对楚寒珊说道：“今日你就先回去吧，相爷那边我会过去说明白的。”

楚寒珊勾唇一笑：“大夫人貌似还忘记了一件事吧。我的丫鬟巧蕊的事还没有说清。”

大夫人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这件事虽然没有人看到簪子是巧蕊拿走的，但确确实实实在她拿的那件衣服里藏着。你和柔儿的衣服我都放在一起，想要顺手牵羊也是很容易的。要不是谷嬷嬷发现及时，这簪子恐怕已经在你的院子里了。”

“大夫人的院子里有这么多丫鬟，这个簪子也有可能是别人放进我的衣服里的，就像刚刚那件事那样，完全是栽赃陷害。”

“这回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清白呢？”

“没有，就像那您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簪子之外，没有其他证据一样。”

大夫人皱了皱眉，沉声说道：“这个簪子就是证据。”

楚寒珊眼神清冷，淡淡说道：“那刚姐姐摔碎的御赐玉簪也是证据了？”

楚寒柔眼神缩了缩，大夫人看在眼里，沉默许久，虽然她知道楚寒珊这是在威胁他，但她却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轻易的定罪于她，你就将她带回去吧。”

楚寒珊冷冷一下，这就想把她打发了。楚寒珊放下手上的茶盏，声音清冷地说道：“大夫人将我院子的人在毫不清楚的情况下扣留并严刑拷打，难道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

楚寒柔在一旁叫道：“楚寒珊，你别得寸进尺！”

楚寒珊冷笑一声：“我只是讨个说法，何来得寸进尺一说。”

大夫人沉声道：“你想如何。”

“道歉！”楚寒珊眼神冰冷，“谷嬷嬷毫无证据诬陷他人，她必须道歉。还有巧蕊的伤，不管是谁，刚刚只要动了她，一人张嘴五十，以儆效尤！”

“你！”大夫人瞪圆了眼睛，惊怒道，“她就是一个下人，哪里轮的上让这么多人给她赔罪！”

楚寒珊冷声回道：“就算她是下人，那也是我的下人。再说，谷嬷嬷她们也是下人，下人给下人赔罪，大夫人您有意见吗？”

大夫人简直怒不可遏，却还是对谷嬷嬷说道：“二小姐说的有的里，这次是你失误，过去赔罪吧。”

谷嬷嬷心有不甘，但自己终究是下人，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走过去向巧蕊赔礼道歉。只不过她也默默将这笔账记到了楚寒珊的头上，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其他的婆子见谷嬷嬷都低头了，便也只能站在巧蕊周围乖乖掌嘴。一时间，屋里全是巴掌声，响亮清脆，好生热闹。

楚寒珊从头看到尾，直到所有人掌完嘴，方才缓缓起身说道：“今日在大夫人院子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寒珊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您留步，不必相送。”

说完让清月搀扶着巧蕊回了自己院子。

大夫人和楚寒柔看着那个清冷的背影气得牙痒痒。

“母亲，今天你为什么不一次性就解决掉她，您不是说这一次肯定能除掉她吗？”

大夫人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下去后，才解释道：“傻丫头，你摔碎的那个簪子若真是御赐之物，那便是杀头之罪啊！就算你父亲是丞相也就不了你啊！那楚寒珊用这一点来威胁我，我也只能选择保住你。但我也没想到，这死丫头自从上次出事醒来之后，胆子竟变得如此之大，我本想治她一个私相授受，意图与他人一起私奔的罪名，然后将她送到庙里去，一旦她去了庙里就会很快被人忘记，这样我们就可以轻松的杀了她，可是没想到她竟拿自己的清誉做赌注，说自己当晚压根不在相府，还搬出了相爷来做证人，如果此事是真的的话，那我们再闹下去必将会败露。现在我也只能除掉那两个人，来保住你了。”

楚寒柔闻言依旧有些不甘地说道：“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是不想见她，我想让她死！而且现在连父亲都帮着她，母亲，我们一定要更快除掉她才行！不然她总有一天，会抢走我的一切。”

大夫人握着楚寒柔的手，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