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避重就轻道：“我的事，你倒是打听得很清楚。”音瑶佯怒道：“神尊，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你瞧我方才回答得多有诚意，一字一句是真真不带假的。你再看看你，怎么就不能坦诚一些呢？”东皇望着月光下白衣黑发的女子，沉声道：“我没有对哪个动过心。”话至此处，不知怎的他却忽然顿住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我这一生所求……也不过一个你罢了。”音瑶愣怔地望着东皇。这……这……额……我确定没有听错吗？神尊，他……他这是在向我表！白！真的是在同我表？白！愣了半晌也不晓得刚回他什么，这种天地眩晕的不真实感是怎么回事？“神尊，您……神尊您现下是东皇神尊吧?”说完便后悔了，如此煞风景的话，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给神尊。东皇太一是何人也，从来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他这一句表白的话听起来虽然荒唐，却真真是东皇神尊他亲自说出口的，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但自己与东皇神尊，纵然有瓜葛，也仅仅在于那纸婚约罢了。现下的身份，于情于理，都是暧昧不清的关系。是以，东皇说出方才那番话，或许只是为了全她瑶姬仙子的面子？将前因后果想清楚了之后，音瑶顿时觉着怅然了不少，遂诚恳道：“神尊你与我的情分，终归也不过那纸婚约罢了。而那纸婚约，先前也不过是为了全你我二人的名声，纵然日后成亲，也仅仅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原以为神尊无心风月之事，而我亦断了红尘念想，二人即便成亲也不会碍着彼此，闲下来做个伴喝喝茶，下下棋……得个知己好友，也是一桩好事。但此番历了这一道情劫，我才终于明白，这一生长啊则长矣短则短矣，名声这东西最是虚无缥缈，生不带来、死亦不带去。还且，我晓得神尊你自有倾慕之人，纵然……”音瑶顿了一顿，继续道：“嗯，纵然她现下不在了，你们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而无法在一起，但是俗话说的好，来日方长，或许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嗯，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也就一句话，若是那纸婚约束缚了神尊你，待我们此次历劫结束回到天庭，便请旨退了这婚也好。”一段话零零总总，虽有些不合体，但神尊这样聪明的人定然是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的。音瑶长舒了口气，等着东皇神尊回答。未几，便听得神尊语声沉沉道：“我几时说过求那纸婚约是为了全名声？还有，我几时说了要退婚？”额……如此言简意赅地避开了话头，神尊也真当是个人才。音瑶惆怅道：“呃……我想，神尊，你约莫没有明白我想表达的重点……”却被东皇打断：“诚然我做的是有些欠妥当。”音瑶顺着东皇的话头接了下去：“我做的更是欠妥当。现下我虽则才六万岁，却也晓得男女情爱从来便是心意相通之事，要心有灵犀一点通才是最美好的。我与神尊认识才多久？在时间面前，什么都不剩。神尊晓得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吗？晓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我也不晓得神尊有何习惯，不晓得你从前经历过什么？有一个人曾陪你成长，陪你笑陪你哭，但那个人不是我。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同她去比较，你还是可以将她放在心里，谁也动摇不了。至于我……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人，想过同他走完这一生一世，纵然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哦，对了，我与东海太子的事情，你应该也晓得罢，那我也没用必要藏着掖着。所以啊……神尊，你瞧，你有你的过去，我有我的故事。说到底，你我还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何苦让这纸婚约来束缚你我呢。”东皇皱眉道：“我从未觉得这纸婚约是束缚。”月光如水，照在东皇的脸上，照在他一头泼墨的长发上。像是浓墨之中的一点薄云，连皱个眉都皱得如此好看，难怪这四海八荒倾慕他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音瑶觉得神尊今日确是有些不大正常，遂宽慰他：“神尊您大爱无疆，不觉得束缚也很正常。但保不济日后相处久了，慢慢发现了我的缺点就会越来越觉着这纸婚约是个累赘。”东皇看着眼前沉静端庄的女子，在时间面前，什么都不剩？白鸢，在失去的记忆面前，我好像……确实什么都做不了。音瑶瞧着东皇一言不发，又红着脸补充道：“虽则，虽则你我之间有了肌肤之亲，但我亲你你亲我，也不过是你情我愿之事。若是神尊担心这个，便大可放心。我不要神尊负责，想来神尊你也不要我来负这个责罢。”音瑶觉得自个儿真是豁出去了，将话头说到这个地步，也真真露骨得不要什么上仙的矜持了。却不想，耳边响起的是东皇神尊凉幽幽的一句：“若是……我要你负这个责呢？”音瑶:“……”***********************************************贪图东皇美色的下场便是音瑶如今这番形容。音瑶撑着额头，颓然望着东皇：“神尊，你忘了我方才说什么罢。忘了吧。忘了吧……”东皇笑了笑，将一脸颓然的音瑶一把拉了起来：“差不多了，进去罢。不想睡觉？再过两日，我们便要回天庭了。”音瑶理了理裙摆，恢复神色道：“我原先也猜到了这个，却不想这么快。神尊今日说的有事要处理便是因着这个？”东皇一面走一面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是。太子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梦。她、夜慕白、夜笙凉三人之间恩恩怨怨或许终归需要一个人来结束它。她虽知晓昨日东皇的出现，让夜笙凉的计谋无以得逞，但魔灵之事终究是关乎神魔二族的大事。还且，夜慕白他……现下究竟如何了？音瑶沉吟道：“我们若想自凡尘镜中出去，于凡尘的这一双性命得丧了黄泉罢。神尊，你想好什么法子了？”东皇平静地看着音瑶，挑了挑眉道：“你觉着殉情如何？”殉、殉情？音瑶干巴巴地瞧着神尊：“神尊觉着白梨鸢同陌一宸的情分，已经到了殉情的地步？依我看，二人顶多算是情场冤家，再多一点也不过是生了个孩子。”东皇停下脚步，不以为意道：“若没有一点感情，你愿意为了哪个男子生下孩子？”音瑶被问得哑口无言，是了。天底下，能让女子心甘情愿为了男子诞下孩子，也便是因着情之一字。欸，不对，音瑶望了眼灯火尽熄的房间，讪讪道：“民间既然有合欢散这味药，保不准白梨鸢诞下陌子寒也是出于无可奈何。”东皇看着音瑶道：“白梨鸢嫁入陌丞相府邸之时，乃是靳风清领兵出塞之际。倘若陌家真是用强的，即便白梨鸢无可奈何怀了孩子，依她的性子，若不想让这孩子生下来谁又能阻止得了。”音瑶恍然道：“神尊的意思，白梨鸢同这陌一宸当真有情。”待话一出口，便觉荒谬，忙改口道：“可是司命先头告诉我，白梨鸢同靳风清认得在先，二人也是情根深种。白梨鸢怎的又同这陌一宸有了情分？”东皇饶有兴致道：“司命同你说她们二人认得在先确是没错。然命格这东西，既然当初司命他给了我，我看着不便利的地方便稍稍改了下，是以，在白梨鸢六岁被送到苍陵虚之后，她与陌一宸便在苍陵与昆仑试剑大赛上认得了。而后的事情如何发展，你自个儿想想。”音瑶咋舌，神尊他居然无聊得去干这等事情，司命当这星君当得也委实窝囊。但话头既然已问到了这个地步，便想问个究竟：“那按照神尊这么说，是白梨鸢同陌一宸二人结缘在先，那为何后来又爱上靳风清？”东皇挑眉道：“这个事情你问问自己便可以了。”音瑶疑惑道：“这话头怎的越过千山万水到了我这里，我正是不明白才问你啊。”东皇淡然道:“你说你曾与东海太子有过纠葛，到如今不也与我纠缠不清。”音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过，我几时与你纠缠不清了，不要以为你表了个白，亲了个嘴，我瑶姬仙子就非得对你负责了。但话也说回来，神尊他为何要改这命格，且这改完的命格如此离谱。音瑶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如水温润，也如水清凌，怅然道：“我们似乎扯得有些远，方才是在讨论什么来着。哦，对了，怎么死。其实吧，我觉着殉情也挺好。那怎的殉情，跳崖？不行，跳崖太痛苦了，还会面目全非。那……喝毒药，也不行，这个更加痛苦……”东皇打断道：“呃，还是先进去歇息吧。”音瑶赞同道：“好。确实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