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娆大清早起来,就听说昨天晚上季同德和蒋氏大吵了一架,气得半夜里跑到了柔姨娘的院子里休憩,连蒋氏的面子都不顾了。
以至于她在往蒋氏院里请安的路上,下人们看她的神色都多了些敬畏。
只是季娆还没走到蒋氏的院子,就被季同德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
“郡主,老爷请您到正院一趟。有贵客要见您。”季方身子微弯,从正院抄小路过来,说话语气听上去有些急促。
贵客?
季娆眉头一皱,“什么贵客,让你这么着急连规矩都不顾了?”
季方额头浮起一抹冷汗,想起昨天被杖毙的罗妈妈,忙退后一步,对着季娆行了一礼,才接着说道,“是渊王爷到府里来了,说是想来看看故人之女,老爷怕那些丫头误事,才派了老奴来请郡主过去。”
渊王?百里文渊和她的父母是故人?不是说百里文渊小时候养在西北,后来就直接被当做质子送到中陵去了吗?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提起过这一茬啊。
季娆眉间的神色舒缓了许多,毕竟百里文渊曾两次对她伸出援手,如果这样解释,倒也能说得清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百里文渊跟她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那就带路吧。不过,二婶哪儿……”季娆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老奴立刻派人去说,决不会让郡主有半点的为难。”季方识趣的将话茬接了过去,经过昨天的事情,如今府里再没人敢轻视季娆,也都看清了季娆和蒋氏之间的不平静。
季娆满意的点点头,反正她去请安也是打着膈应蒋氏的念头,而现在,光明正大的不去,季娆还真想亲眼看看蒋氏的脸色有多么精彩。
穿过小花园,再经过一条长廊,便是正院。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小厮远远见了季娆,赶忙上前行礼,“见过郡主。”
季娆微微颔首,从两人身边走过。
季方停了下来,一个大丫环从院子里走出来,对着季娆一福身,将她请入了正堂中。
西盛朝四品及以上官员方能上朝,季同德刚刚卡在线上,每次上朝,几乎毫无存在感。最近这段期间,却接连不断的得到贵人召见。
先是靖王,然后是白丞相,现在连手握重兵的渊王也在下朝后到了他家中。
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忍不住心中忐忑,他想不通原本在盛京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哑巴侄女,怎么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还招惹了这么贵人的关注。
对季同德而言,百里文渊站在的是他无法触及的高度,相较于百里文靖,百里文渊更让他敬畏。
毕竟百里文靖头上还有着当今圣上,而百里文渊却是个连当今都不得不退让的狠角色。他回京的第一天,就将礼部尚书的小儿子斩了,当今竟然还不得不夸他这件事做得对。
只因他手上握着整个西北军队的军权,更是受到整个西北军的尊敬。
季同德陪着笑和百里文渊寒暄着,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心里正暗骂季方怎么还没将季娆请来,便见到一个丫环掀开帘子,季娆走进了正堂——
简单而不失娇俏的垂鬟分肖髻配上一支镂空兰花珠钗,珠帘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眼角上挑,眼神清澈,身姿挺拔,落落大方的姿态让她多了寻常女子少有的英姿。
季娆原本就生的极美,只是原先总是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起,才显得稀疏平常。
如今换了个灵魂,倒让这幅皮囊真正活了过来。
季同德看到百里文渊的眼里同样闪过一丝惊艳,心底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这是他的侄女,他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可他偏偏无法为季娆而骄傲,反而越发忐忑起来。
“季娆给二叔请安,”季娆先走到季同德身前福身行礼,又转向百里文渊,行了平礼,“朝华拜见渊王。”
季同德脸色更加僵硬,他恍惚透过季娆,看到了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大嫂。当年大嫂和大哥对他的好,他记得一清二楚。可他却……季同德下意识的避开了季娆的眼睛。
季娆越是出众,他越是担忧,若是有朝一日那些事情被季娆发现,他该如何处之?
他太过担忧,以至于连百里文渊和季娆都看向他,他才反应过来。
“娆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二叔真是深感欣慰。”季同德嘴里这样说着,但季娆和百里文渊都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走神。
百里文渊略一皱眉,“季大人要是有事就先退下去吧,正好本王也有话和朝华郡主说。”
季同德脸色一僵,干笑了两声,“渊王爷,这样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本王素来体谅盛京官员,季大人想必有什么大事没有解决吧,脸色这么难看,本王就不留你了。玄三,送季大人下去。”
说完,不容季同德再反驳,百里文渊身后的侍卫已经自觉的将季同德‘请’了出去。
红笺惴惴不安的站在季娆身后,玄三走过来,想将红笺请下去,季娆浅笑了一下,拦住玄三,“玄侍卫,红笺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季府里几乎没有她的人,季娆这般想着,余光打量着红笺的神色,见她虽然神色有着淡淡的紧张,却没有因为玄三是百里文渊的人而露怯,暗暗流露出赞许的神色——还待考察,但行事有度。
玄三为难的看着季娆,直到百里文渊发话,他才恭敬的退到百里文渊身边。
季娆这才有空仔细看向百里文渊,他约莫二十岁左右,乌黑的长发被发带高高绾起,眉目犹如刀刻般凌冽,眼眸深邃而摄人心魄,薄唇轻呡,一身墨色的长衫,尊贵中带着凛冽的威严。
除了百里文渊浑然天成的尊贵之外,更吸引季娆的却是他身上的气势,只有真正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郡主看够了吗?”百里文渊神色微变,可语气却冷淡了许多,由于过去的经历,他很是厌恶旁人盯着他的脸看,若不是季娆的神态不显痴迷,他只怕已经拂袖而去了。
“抱歉,抱歉。”季娆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开口道歉。以前的地位决定了她的处事习惯,她曾经身居高位,却忘了穿越过来后身份可不如曾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