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仍是跪着不肯起来。
季娆靠着浴桶,眼底带着深深的疲惫,她缓缓说道,“乔家来者不善,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便心知不妙。莫说你不信我,我心底也是不信你的。但今日这样的情况下,我却不得不信你。”
从那名小厮闯入正堂说完那番话开始,季娆就已经开始了布局。
乔家图谋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不论乔家有什么图谋,她都不能任由乔三派人肆意搜查她的院子,再不济,也不能让乔三的人在她的院子里多待。
她便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小厮身上的时候,悄悄吩咐了红笺,让她去季府最为偏僻却绝对不会被错过的院子里制造刺客仓皇逃窜离去的痕迹。
而什么最清晰明了,自然是血迹。
用鸡血太假,不仅容易出现纰漏,更没法骗过这些手里染过血的兵丁。红笺突然从正堂退下去,目标太大,难免会被其他人看见。
她就吩咐红笺,最好寻一个可信之人放血。
再做出一些逃跑的痕迹,墙壁上也要弄出血迹来。那小厮可是说了,刺客是负伤逃走的。
有血迹什么的,才是最正常不过了。
所以她才会在正堂的时候和乔三打嘴仗,拖延时间,才会刻意说让两个丫环跟着那些兵丁一同搜查,因为只有这样,乔三才不会亲自跟着去,而红笺暴露的可能性,也因此变得更小。
她之所以说这是一步险棋,一是红笺跟在她身边才不过半日,相互间没有丝毫信任可言,二是若是红笺身边没有可信之人,必须自己放血,那前面的布置就都白费了
好在红笺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也好在红笺有可信之人。
况且要是红笺受了伤,但凡身上带了一丝血腥味,她要保下红笺可都不是易事。
“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也不觉得你是我的丫头就要对我死心塌地。所以我也不会责怪你这样的心思。实际上,你能把这样的心思告诉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季娆从来没有想过将红笺当成弃子,但她有个不好的习惯,她不喜欢将这样的话***裸的放在明面上说出来。
前世也因为这个习惯,平白受了不少的误会,她也不愿意改。
在季娆看来,有些东西不需要用言语来说明,而是要用行动来证明。
这会儿对着红笺也是一样,坏习惯发作了。
红笺仍旧跪在地上,埋着头也不肯抬起来,只是眼底盈满了泪水,一点一点,打湿了她手上的衣裳。
见她还是跪着,季娆也懒得再费口舌,泡着热水好不惬意。
过了一刻钟左右,她才开口将红笺从地上叫起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她要起来了而已。
季娆前世虽说出自军政世家,但上头有五个哥哥,底下还只有一个弟弟,她可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备受宠爱,要不是当初头脑一热跑去参军,她现在应该在现代享受着美好的生活才对。
换上古代版的睡衣,季娆越发显得慵懒。
她斜倚在床上,半撑着脸颊,上挑的眼角流露出一丝媚意,“红笺,把今天那姑娘叫来我看看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乔三再想要追究她也能圆过去。
季娆自然敢放心的让那个慷慨贡献了血液的妮子出来让她瞧瞧了,毕竟她现在可是急缺人手。
“奴婢这就去把如儿带过来。”红笺神色如常的点头道,她早已经猜到季娆会想要见一见如儿。
过了半晌,她才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回到房里。
季娆看着小丫头,好奇的问道,“你刚刚在哪儿待着的?”
“红笺姐姐让如儿在蒹葭院里待着。”小丫头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季娆的问题,一句话也不多说。
“那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你也不想出来看看?”季娆故意看了一眼红笺,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咬咬手指头,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红笺,见她点点头,才说道“红笺姐姐跟如儿说,只有她来叫我,我才能出来。其实,如儿也想出来看热闹。”
说完,小丫头还很用力的点点头,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红笺浅笑了一下,没有阻止如儿的动作。
季娆也笑了出来,招手将如儿叫到她身边,摸了摸如儿的头,看着红笺说道,“她伤在哪儿了?怎么看着生龙活虎的,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伤在腿上,不过郡主不必担心,如儿从小受伤就好的很快,也不容易留疤。”红笺解释道,看着如儿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怜惜。
好的很快,不易留疤?
季娆惊讶的看了一眼如儿,前世今生两世,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体质。
“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季娆看着如儿,低声询问道。
小姑娘红着脸,羞怯的点了点头,慢慢将裙摆到了腿根处,肌肤白皙,肤如凝脂,只有大腿根部那道浅浅的刀痕有些碍眼。
但正是这道浅浅的刀痕,让季娆瞳孔一缩,随即抬头看向红笺。
她需要一个解释。
“奴婢取血的时候,那刀痕大约有这么深。”红笺边说着,手指比划出一个深度,约莫两厘米左右。
但仅仅一天不到,已经只剩下了淡淡的痕迹。
季娆失笑了摇了摇头,红笺这算是明着摆了她一道了,如今着如儿,她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还未及笄已经出落得又几分美貌了,更是有着一身如凝脂般柔滑的肌肤,要是没个庇佑的人,往后这路,只怕不好走啊。
再看看仍旧在她面前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季娆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如儿,你和你红笺姐姐情同姐妹,我给你改个和她一样的名字,往后跟在我身边伺候好吗?”
“好呀好呀。”如儿天真的笑着点点头,眼底满是喜悦。
“那往后你就叫红绸,和你红笺姐姐一样,跟在我身边伺候着。”季娆看着改名为红绸的如儿,轻轻笑了笑,接着说道,“红笺,你带着红绸去柳妈妈那儿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往后红绸记做我身边的一等丫环。还有暮秋和莲冬,都一并升为我身边的一等丫环。”
说完,她脸上露出倦意,红笺便适时将红绸拉到身边,退了出去。
等到房里只剩下季娆自己了,她才慢慢坐了起来。
今天这件事情,让季娆充分的意识到,她可用之人竟然只有那么三两个,所以寻几个可用之人,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她换了一身先前让柳妈妈弄来的男装,对着镜子在脸上修饰了一番轮廓,再整理了一番衣衫,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翩翩公子,满意的点点头,翻墙出了这季府。
其实这会儿才刚过酉时,天空还蒙蒙亮,西盛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繁华。
季娆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看似随意的在朱雀大街上闲逛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才见她穿过繁华的大街,走入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
看着季娆走到面前,掌柜的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的,山遥路远,小本薄利,给来间干净的上房。”
“敢问客官要南房还是北房?”掌柜的神色微变,小声询问道。
季娆化妆之后眉眼中更带了几分凌冽,再加上说话的声音也随着妆容有了改变,掌柜倒丝毫没怀疑过她是女儿身。
“北房。”
“客官请随我来。”
季娆跟在掌柜的身后,上下打量着这处酒肆,谁能想到,这样一家小小的酒肆里,竟然藏着一处奴隶贩卖所。
要不是她前世学到的那些本事,只怕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所在。
掌柜的带着季娆走到酒肆后院,轻轻敲打了三下墙壁,一处暗门从里打开,一名妖艳女子递上一套黑色斗篷和黑色帷帽。
季娆眉眼一挑,有心调笑一句,却还是老老实实同时递出十两银子,交到女子的手中。
待到季娆穿戴整齐,这名女子便带着季娆走进暗门,在昏暗无光的小路上绕了片刻,一个大型拍卖场出现在季娆面前。
“公子还请到厢房稍后,拍卖马上开始,这是今夜的清单,公子请过目。”
能够在京都里拥有这样一处拍卖场,背后之人绝对不容小觑,而能够参与拍卖之人,更是非富即贵。若不是季娆深谙此道,只怕也找不到此处,更不要说得到入口的暗号了。
季娆坐在包间里,挂着一抹痞痞的笑容,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这处拍卖场。她可是初来乍到,怎么能不好好打量下呢?
就在季娆打量的同时,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人走上了拍卖场,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众位,老夫先在这里谢过众位的抬爱,奴隶贩卖即将开始,众位稍后片刻。”
没错,这里拍卖的并非是玉器首饰,而是从他国运来的奴隶,当然,这其中的资源来源,可就不是季娆敢妄加猜测的了。
前几个拍品都是颇具异域风情的女子,媚眼如丝,放在勋贵人家,不论是买回家做小妾还是送给同僚上司,都是间美事。
季娆看的有趣,忍不住骚包的摇起了折扇,引得站在一旁的小厮侧目。等到第五个人出现,季娆才正色起来,身体向前一倾,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东祁国,秦暮将军之子秦良煜。”
站在拍卖台中间的男子,双眼中透着桀骜不驯的凶光,却因为手铐脚镣的束缚而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