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气氛,竟就此凝重起来,季娆来不及细想,身旁的小厮已经高声唱出了她的报价。
“玄字八号房,一百两。”
“天字九号房,一百两。”
听到另一处传来声音,季娆猛地抬头,透着帷帽,正对上天字九号房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眸。
此人危险。
心里浮现这个念头,季娆帷帽下的俏脸却是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再次举牌。
“玄字八号房,两百两。”
对方没有再次举牌,可那刺骨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季娆的身上,季娆索性拖着下颚,和那人遥遥对视起来。
越是危险,她越是喜欢。
要不是这样,她身为军政世家的小公主,又何苦自请到那所苛刻的军校就读,然后变成了如今的郡主身份?
看了片刻,季娆不禁觉得索然无味,她收回目光,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扔到小厮手中,“立刻将人带到我的面前来。”
那小厮收了钱,也不废话,退出了包间。在拍卖场里做事,最要紧的便是嘴严。
等到又过去了两个极好的拍品,小厮才带着一人到了季娆的面前,“这位客官,您的拍品。我们东家说了,货物出售虽是概不负责。但此人桀骜不驯,让我给客官带句话。”
说罢,那小厮学着某人说道,“这人身上中了软筋散,明日凌晨药性自散。届时客官可要多费心思了。”
季娆闻言,眼里露出了然,冲着那小厮一拱手,笑道,“在下在此谢过小哥东家。”
说罢,将那秦良煜一把扛到肩上,正要随着小厮踏出房间,便听得拍卖场里传来声音——
“今日最后一件拍品,东祁国,秦暮将军。”
季娆敏锐的感到肩上那人身体轻微的颤抖,她却没有再作停留,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跟在小厮身后,听着天字九号房再次出手,没有丝毫留恋的走出了拍卖场。
出口处竟是一处赌场后门?
季娆挑了挑眉头,扛着秦良煜快步走出,此时已经子时,大街上可谓空无一人,季娆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秦良煜放了下来。
慢慢直立起身子,脸上的笑意却浅了许多,“鬼鬼祟祟跟了在下一路,是时候出来见见了吧!”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劲风传来,季娆条件反射侧身一避,却见一道人影手执长剑迅速擦过她后背,直直朝着秦刺去。
卧槽。
季娆咒骂一声,咬牙一个助跑上前,扑向那人后背,两人同时滚落在地。
长剑哐啷一声落地,季娆还来不及松口气,来人一跃而起,一个重拳朝她脸上打了过来。
拳头带着呼呼的声音而来,季娆躲避不及,用尽力气双手一举托住那人的拳头。
“还不快走。”趁这空隙,她吃力的看向站在旁边的秦良煜。
秦良煜闻言,目光诧异的看着季娆,竟然真的就这般站了起来,径直越过季娆,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回头看去,季娆一个高抬腿踢到那人腰上,随即立刻翻身骑到那人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那男人武功不低,短暂的纠缠过后很快摆脱季娆,季娆明显处于下风,双臂死死抵住那人劈下来的手刀。
她紧紧的咬着牙,灰头土脸的散着头发,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密汗,雪白的手臂上硬生生磨出红色的伤痕。
秦良煜神色挣扎,几次抬脚想要一走了之,却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朝着那男人猛地刺去。
只是他软筋散的劲还未曾过去,连平日里的一成功力都发挥不出来,那男人察觉危险,侧身躲了过去。
季娆趁机一脚将那男人踹开,伸手握住剑身夺过长剑,反扑到那男人的身上,用力一刺。
呼……
季娆身体瘫软下来,却硬撑着站了起来,伸手抓住还呆愣在原地的秦良煜,飞快的跑了起来。
直到季府后门,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救我?”秦良煜神色复杂的看着季娆,他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够看出来季娆根本没有内力。
季娆脸色奇怪的看向秦良煜,“我拿银子把你买来,还没来得及使唤,就让人给杀了,多亏啊。”
秦良煜显然没有季娆会说出这个答案,他嘴角抽了抽,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让我快走?”
听到这句话,季娆一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的扭曲脸,盯着秦良煜啧啧了几声,才说道,“那个人想杀的是你啊,你走了,他应该会去追你而不是执意杀我,这样,我就能够找到这人的破绽然后杀了他。更何况你中了软筋散,我就算让你走,你也走不远啊。”
说罢,季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良煜,“你该不会以为我大发善心要舍身救你吧?”
被季娆这样盯着,秦良煜的脸上可疑的染上了红晕,他羞愤的偏过头,不再开口,仔细却能够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亏他还转身去救这人!
其实季娆当时倒不是这么想的 ,她只是觉得,当时的情况那人要杀的不是她,但她武力值不够,如果秦良煜呆在那里,死的可能很大,既然这样,何不让他离开。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就像是邀功了,她不喜欢,也不会去讲。
更何况如果秦良煜真的离开了,季娆也不会再去将他追回来,忘恩负义的人,她季娆用不起。
季娆带着秦良煜到了城南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这是故去的季娆母亲留给她的小院子,原主虽然性格怯懦,但还不至于太蠢。至少给季娆留了一个小金库备用,而这处院子的地契,也在其中。
卧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只是很久没人打扫过,积了不少灰尘。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明天给你拿点药物过来。”季娆抖掉被褥上的灰尘,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间,“白日里没事别往外面走,我不想花钱还给自己买了个麻烦。”
秦良煜看着季娆动作熟练的收拾房间,脸色复杂,道,“你就不怕我跑了?”
“跑?”季娆好笑的看着秦良煜,“就算你软筋散的毒解了,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还被人追杀,你能跑到哪里去?何况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没有卖身契,难道你想当逃奴吗?”
凡是这种地下奴隶市场,都会为他们的货物办好卖身契,走特殊渠道在官府登记在册,也是为了避免这些货物售出之后逃跑。
秦良煜嗤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人,我没有兴趣管。但是你要知道,我花了一百两名字,可不是为了做善事。你大可试着逃跑,只要,你能自己把手上那个手扣解下来,这个东西,至少会限制你一半的实力。”
季娆笑意盈盈的瞅了一眼秦良煜手上银色的手扣,这个手扣看上去小巧,实际上却是扣在了手筋上,再戴个两三月,秦良煜这只手绝对就废了。
秦良煜不敢相信的盯着季娆,眼底泛着冷意,暗鳞拍卖场的这个银扣,他早有耳闻。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柔弱不经的男子,竟然夸下海口说她能够解开?!
“我只需要你必要的时候帮我办两件事情就可以了。一个半月后,我自然会帮你把这东西取下来。”季娆原本也没有指望真的将秦良煜收为手下,秦良煜一看,就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人,太过桀骜不驯,唔,她不喜欢。
跟秦良煜简单交代了两句话,季娆就沿着小路返回了季府。
这座小院和季府相隔只有一条街道的距离,从季府后门出去,走过一条街道,就能够看到这座小院了。
季娆还是老样子,翻墙回到了院子里。
刚想从窗子里翻到房里,就看到一个穿着丫环服饰的女子和红笺站在她的房门前,好像起了争执。
季娆走进了才认出来,和红笺争执的那名丫环,就是白天里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二等丫环里的暮秋。
“红笺姐姐,你就让妹妹进去见一见郡主吧,妹妹真的有要紧事要跟郡主说。”暮秋语气有些着急。
而红笺尽责的摇了摇头,“我刚刚帮你问过郡主了,房里没人应,想必是睡着了。郡主不喜欢别人未经通传进她房里。”
暮秋还想说些什么,红笺脸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刚要开口赶人,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季娆的声音,“红笺,我醒了,你放她进来吧。”
红笺这才开门,将暮秋放进去。
“郡主,这件事情奴婢只敢私下里跟您说,红笺姐姐却偏偏将奴婢拦在门口,不让进来。”暮秋嘟囔着,还没说事情,就先告了红笺一状。
红笺只是站在一边苦笑着。
“红笺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你当着她说吧。”季娆笑了笑,不理会暮秋的嘟囔。
暮秋脸色一僵,才不情愿的开口道,“奴婢就是想说,白天郡主您让奴婢两个跟在那些侍卫身边,奴婢觉得他们到郡主房里的时候,不像是在找刺客,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季娆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暮秋,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暮秋脸色一僵,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看到季娆的脸色,又硬生生止住,草草的行了一礼,道,“是,奴婢告退。”
转身时,暮秋怨恨的看了一眼红笺,要不是红笺在门口拦着她,害得她吵醒了郡主,她告诉了郡主这么重要的一件事,郡主怎么会不赏她。
暮秋和莲冬被提为一等丫环的事情,柳妈妈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两人。而暮秋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季娆的赏赐,这才急冲冲的跑到季娆这里邀功来了。
其实就连这件事情,也不是她看出来的。
白日里莲冬随口提了一句,被她记在心上,她看莲冬也没有去争宠的意思,便动了心思。
暮秋眼里多了丝阴霾,匆匆回到了她的房里。
红笺等暮秋走远了,才疑惑的看向季娆,季娆摇摇头道,“你下去吧,往后的日子里,多注意着点暮秋和莲冬两个。”
红笺应声退下。
站在外间,看着季娆房里神色莫名。郡主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猜不透,不过好在郡主有意收她做心腹,还将红绸收在身边,她也不需要太猜透郡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