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一直在季娆院子里睡到半夜才醒。
她走的时候,蒋氏还刻意赶到了季娆院子里,亲眼看着季明月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放下心离去。
季娆连面都没有露,只说是已经睡着了。
实际上,她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季明月从她的院子里走出去,才勾起嘴角,背对着红笺道,“红笺,你家郡主看上去,就这么像一只软包子?”
红笺不解的问道,“软包子?”
“唔,就是包子,任人揉捏还不会还手的那种,我看上去很像?”季娆转过身,指着自己,郁闷的问道。
“……郡主,奴婢斗胆说一句,你从来都不是包子。”你比狮子都要恐怖。红笺在心里补充道,眼里充满期待的看着季娆。
“既然我不是包子,蒋氏凭什么以为这件事真的就过去了?算计了我还想要轻轻松松的把事情揭过去?她在做梦!”季娆眼里透出刺骨的寒意,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落外面,冷冷一笑。
“红笺,找两个可靠点的,机灵点的人,到我二叔院子里去,不用提恐水症三个字,就说季明月今天落水醒来后,看到水就不停的发抖……”季娆把玩着发丝,接着道,“……就像是,疯了一样。”
红笺一怔,不敢去看季娆那双眼睛。
神秘而深邃的黑瞳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季娆明明是看着她,她却觉得季娆游离于这个世界外。
红笺低头,慢慢整理着季娆所说的话,她以后都会跟在季娆身边了,总不能每一句话,都要季娆把话说透。
季娆仰着头,看着外面渐暗的天空。
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季家现在最大的人,不是她也不是蒋氏,而是一家之主季同德。
但季同德偏偏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容不得自己身上有半点的瑕疵,对于权利疯狂的热衷。
任何挡住他仕途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而任何有助于他仕途的人,就算是跪下来舔那个人的臭脚,他都愿意。
在看见季同德这个缺点之后,季娆就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一百种方法,能够让季同德一家人为原主赎罪。
刚好季明月撞了上来。
今天的一切,只是个开始,就怕接下来的一切,季明月你承受不住。
要是季同德知道,他唯一的嫡女疯了,或者说疑似于疯了,他会怎么对待季明月呢?
季娆真的很好奇。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季家这局好戏上演了。
红笺也终于想透彻了。
但她再看向季娆的时候,季娆已经没有再提这件事了,她两只手都撑在窗台上,仰着头问道,“我下午让你文的事情,有章程了吗?”
季娆让红笺去打听心肺复苏术这件事情。
红笺点点头,道,“奴婢问过了,是张大夫教给霜芷的。”
“那张大夫有没有说他是在哪里学到这个的?”问这句话的时候,季娆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紧张。
红笺从来没有听见过季娆的声音有什么起伏,大多数时候,季娆的语气不是嘲讽,就是比嘲讽还要平淡的陈述,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可现在,红笺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紧张。
即便只有一丝,也让红笺不敢轻视。
“张大夫说,这个急救术已经出现有好些年了,他也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了。只是听他的同行说,是从南苍国那边传来的。”红笺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张大夫的话,悄悄打量着季娆的神色。
“好些年了吗?”季娆的语气有些怅然。
“郡主,有什么不对吗?”红笺大着胆子问道。
季娆摇摇头,“没什么不对的。不过是我以为有故人也在这里,而他不在罢了。红笺,你也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她太奢望了。
以为上天会不止一次眷顾她,不会让她一个人来这个陌生的世界。
可明明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死的,为什么她来了,他却不在?
不在也好。
至少,不会再有背叛和复仇了。
季娆嘴边的笑容带着苦涩,她转身,慢慢关上窗。
透过窗,季娆看到夜里的明月刚刚露出一丝光芒,照到了她空落落的心底,也彻底的粉碎了她来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希望。
或许,是时候该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不是将自己当做是原主的代替品了吧?
季娆如是想到,伸手,想要将窗彻底的合上。
忽然,一只手从窗外伸进来,卡在中间,在季娆错愕的目光中,再次将窗子打开。
“又是你?”
季娆挑了挑眉,看着站在窗外的银面男,想起来这人临走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松开了放在窗上的手,自然而然的转身坐在了桌子旁边。
百里文渊银色面具下,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样子,季娆过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今天在季府的探子传来消息,说季娆和季明月两人同时落水,季明月昏迷不醒还患上了恐水症。
原本定好三天之后再来季娆这里的,听到这件事情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来看看她。
“不是说过,我会帮你拿到残本的吗。”百里文渊一个翻身,从窗外进到了季娆的房里。
因为红笺在外间伺候,两人都刻意降低了音量。
季娆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银面男,她还以为,这人会拖延她一段时间,让她明白,如果不合作,她绝对拿不到那本残本。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阁下做事,我还是相信的。”季娆说了句客气话之后,就盯着银面男,她倒要看看,这人要怎样帮她拿到残本。
乔贵妃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来,都没有找到那本残本。
如果对面这个银面男一来,就直接找到了那本残本,再加上之前银面男和她谈到的条件,这人的动机实在很值得怀疑。
百里文渊没想到,季娆只凭借蛛丝马迹就开始怀疑他了。
当然,他也不觉得季娆会莫名其妙相信一个陌生人,既然决定合作,他会摆出来合作应有态度的。
百里文渊从身后取出来一本已经有些年代的册子,慢慢摊开在桌上,四只手指按在册子上,慢慢推到季娆的面前。
“季夫人当年嫁妆的全部册子。”百里文渊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季娆,道,“这是我的诚意,我也希望,季姑娘能够拿出诚意来合作。”
季娆不解的看着银面男,这个东西,蒋氏手上应该也有一份吧,如果凭借这种东西,就能够找到那本残本,乔贵妃的势力怎么可能找不到。
她需要一个解释。
“当年季夫人嫁到府上,带过来的嫁妆册子,早已经销毁了。蒋氏手上的,只是不完全的手抄本。但这本册子,上面记录了所有的东西。”百里文渊说完,指了指册子,“季姑娘可以过目一下。”
季娆听到这话,伸手把册子从桌上拿起来,一页一页的,仔细的翻阅着。
翻到一半,季娆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银面男,这人露在外面的唇角,其实,还挺诱人的。
好在她不是会被美***人的那种人。
季娆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才道,“阁下的诚意,我看到了。但我就想请问阁下一句,这本册子,是家母的物品,又是怎么落到阁下手中的。而既然阁下有这件东西,又何必再通过我来得到这本残本?”
季娆把册子捏在手里,扬了扬。
她必须要得到一个理由。
就算这个理由可能会是假的。
“我只能告诉季姑娘,残本普天之下,只有拥有季夫人血脉的人,才能够看懂,并且学会。”百里文渊并没有回答季娆所有的问题,只是选择性的回答了一个。
这件事情,就算告诉季娆也没有关系。
百里文渊能够肯定,季娆不会舍弃这个季家的血海深仇独自一个人逃走,况且,她也逃不走。
这个回答,显然让季娆十分的诧异。
血脉这种东西,听上去有点太玄幻了,虽然穿越这么玄幻的事情都发生了,但,涉及到血脉也太过分了吧?
季娆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她只需要亲眼看到残本就会清楚了。
至于现在——“多谢阁下的这本册子,现在夜深了,我要休息了,阁下请移步吧。”
过河拆桥这个技能,季娆简直熟练得不得了。
翻脸的速度倒是比翻书还快。
季娆不仅是说,还站起来,作势就要脱衣服,“你真的要在这里看着合作伙伴睡觉吗?”
还不等季娆这话说完,一阵风刮过,银面男已经从房间里离开了。
季娆难得勾了勾嘴角。
这人,或许还是可信的。
但季娆可不是真的想要睡觉了,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银面男离开罢了。没有人其他人,她才能够放心的做事情。
她将松掉的腰带再次系紧,接着走到窗边,左右看了看,才将窗子关上。又慢慢的走到桌边,轻轻的将蜡烛吹灭。
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册子被她随意扔在了桌上,接着,她做到镜子面前,借着月光,看着镜子里,她模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