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贵妃脚步一顿,随即笑道,“皇上没记错,臣妾也记得,今年五月份就是靖儿和朝华这丫头的婚期了。”
明宣帝瞥了一眼乔贵妃,“婉儿,朕知道你贴心,但朕问的是靖儿,你也就少操点心,小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来跟朕回话就行了。朝华,你且过来。”
明宣帝慈爱的看向季娆,招了招手。
乔贵妃只得颔首笑了笑,飞快和百里文靖对视了一眼。
还在最末尾的季娆听到明宣帝提到她的封号,安抚的看了周晴一眼,快步走到了明宣帝的面前。
“皇上叫我?”她行了一礼,问道。
明宣帝笑了笑,将季娆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拍了拍,神色略显惆怅,开口道,“朝华,再有三个月就是你和靖儿的婚期了,想要什么嫁妆,跟朕说,朕让乔贵妃给你准备嫁妆。”
“朕当年和同礼说过,等你日后嫁人啊,朕是要给你准备嫁妆的,可谁成想,到了你要成婚的日子,他反倒不在了。”
明宣帝说着,抬手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湿意,说起同礼二字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怀念。
季娆这才知道,当年明宣帝和她故去的父亲还有私交。
季娆拂开衣袍,伏跪下来,眼中也蕴满了泪水,“皇上节哀,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会感念皇上对朝华的照顾之情,朝华代父亲谢皇上隆恩。”
明宣帝等季娆行过大礼之后,才弯腰将季娆扶起,嘴里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同礼有个好孩子啊。”
“婉儿,等今日宴会结束后,你从内库中替朝华选几箱陪嫁,以朕的名义赐到她府上,对了,上次云南进贡的暖玉,你一并安置在其中。”夸完季娆,明宣帝便转身跟乔贵妃嘱咐到,看那模样,倒像是真的将季娆当做女儿了一般。
“谢皇上。”
这一次,季娆就颔首行了一礼,不再有其他动作。
明宣帝说完这番话后,也点点头,似乎对季娆的举动很是满意。
众人这才接着往前走去。
历年的百花宴会,都是由宫中举办,但明宣帝登基一来,还是第一次出席这场宴会。
一时间,场中和席上的闺秀们都面露紧张又带着淡淡的兴奋之色,能够得到当朝皇上钦点的魁首,份量可不是往届能够比拟的。
众人俯跪在地上,恭迎明宣帝的到来。
明宣帝身份尊贵,位居主位,乔贵妃和淑妃的席位分别在明宣帝左右两侧,东阳公主则是坐在乔贵妃的身旁。
季娆带着周晴,正准备回到位置上去。
看到季娆往他的反方向走去,明宣帝神色明显有些不悦,他开口道,“朝华,你这是要去哪里?”
明宣帝一开口,乔贵妃便道不妙,东阳公主脸色也僵硬了起来。
而在场的众人也都神色各异。
“朝华是回席位上去。”只有季娆不慌不忙,颔首行礼道。
“婉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明宣帝倒没有开口斥责乔贵妃,但语气里也能听出来淡淡的不满。
乔贵妃起身行礼,解释道,“是臣妾疏忽了,朝华郡主自然不同于寻常郡主,来人,给朝华郡主赐座。”
她只说是赐座,听命行事的宫女便觉得为难,到底该如何安置季娆的席位?踌躇片刻,宫女将季娆的席位安排在了评审席最末尾的地方。
明宣帝轻咳了一声,乔贵妃才道,“在淑妃娘娘身旁,为朝华郡主赐座。”
此时,周围的闺秀看着季娆的目光已经不仅是羡慕,而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嫉妒。
尤其是和她同级的嘉乐郡主,手里的绣帕都被她撰得变了形,东阳公主更是快将她的座椅抓出来一个手印了。
季娆丝毫不觉得这是恩宠,明宣帝这是将她明摆着将她架在火上烤啊!
没有显赫的家世支撑,徒有一个郡主的封号,竟然能够被赐座在淑妃娘娘身边,和东阳公主并列。
和她同为郡主的那些人,心里该会如何的嫉恨她,自然不必言说。
就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经过这件事,想必也会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乔贵妃在明宣帝身边多年,对明宣帝的心思也有几分了解,见季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便慈爱的看着季娆,招了招手,道,“朝华,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是,谢贵妃娘娘赐座。”季娆嘴角微挑,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淑妃身边,慢慢坐下,周身气度竟是不弱于皇族中人。
众位闺秀看着,心中的不平也渐渐淡了下去。
只有嘉乐郡主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
而明宣帝仿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等季娆坐好之后,便不再看她,而是颇为认真的欣赏着内侍递上来的每一幅书画,画作。
趁着明宣帝没注意她,东阳公主身体后靠,低声跟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几句,见乔贵妃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才不再言语,坐直了身体,朝季娆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季娆手中举着茶杯,淡淡一笑,无声的说道,‘这滋味,还不错吧。’
莫名其妙就栽了个大跟头,东阳公主的心底早已经是怒火中烧,此刻再被季娆这般挑衅,东阳公主捏着茶杯的手,几欲要将茶杯捏碎了。
季娆目光一挑,看到东阳公主身后的那名宫女,面色似有些不自然,无意中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正欲细看,这名宫女却埋头走了下去,而东阳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又换了一人。
嘉乐郡主坐在画场上,看着季娆在高台上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着她,越发觉得痛苦不已。
同样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凭什么季娆就能够端居高台之上,丝毫不在意场中的得失,而她嘉乐却只能够像是个艺妓一般坐在着画场中作画,得不到一丝圣心!
她自幼聪慧,三岁便得书法大家赏识,得拜当世大儒朱先生为师,六岁时蒙朱先生厚爱,将她推举到魏夫人门下,习得无双画艺。
可又算得了什么?!
嘉乐郡主看着手中的画作,心中渐起疯狂之意,若是不争,皇上有如何看得见她!
思及此,她慢慢放下画笔,站了起来,遥遥将手放在胸前,身形微弓,对着季娆作了一揖。
“朝华郡主,我看你在席上坐了许久了,怎么不下场来比试一场?听说当年季夫人的水墨舞是世间一绝,虽说比试上未定舞试,但嘉乐还是想见识一番,不知郡主愿不愿意赏个脸?”
季娆看到站在场中的嘉乐郡主,眉头微蹙。
当众跳舞,那是舞姬才会做的事情,她母亲当年只怕也是迫于无奈才会由此一举,嘉乐真以为她和她一样是个蠢货?
没看到连明宣帝的脸都难看了吗!
“嘉乐郡主盛情邀约,我怎么敢推迟。不过家母的长袖墨舞我的确没见到过。毕竟当年我出生得太晚,没能够一睹她当年的风采。”季娆回了一礼,道。
周围的闺秀听到,有一刹那的错愕,才都掩面笑了起来。
季娆这话说的有趣,她就是出生得再早,也没办法见到她母亲未出阁时候的那场舞蹈,而舞之一道,盛京中闺秀只当是闲暇时无趣的消遣,季夫人又怎么会刻意教季娆舞蹈。
嘉乐郡主见季娆不上当,心底越发恼怒,但她还记着此举的目的,见明宣帝确实注意到了她,她心底暗喜。
她眼眸中暗含着得意,看着季娆不屑的道,“郡主来了百花宴会,也不下场比试一二,嘉乐还以为郡主会的不是琴棋书画,故而想给郡主个表现的机会罢了。”
“我虽不会家母的水墨舞,但家母兰心蕙质,所惊艳世人的,又何止是这水墨舞?”
季娆说着,起身踱步到了嘉乐郡主的面前,道。
随即在嘉乐郡主身边空下来的画桌前,慢慢坐了下来。
嘉乐郡主顿觉不妙,但想到这三年只见季娆在府中抄写经书,从未看到过季娆弹琴作画,心下稍定。
便见季娆动作娴熟的拿起了画笔!
糟了!
她竟然忘了季夫人楚慕青可不仅仅是靠水墨舞夺得当年魁首的!
只怕她认识季娆的前些年,季娆就曾研习过画艺了!
要知道,当年那场百花宴会上,不仅是盛京里的闺秀,就连其余几国的公主都参与到其中,可那场宴会上的魁首,仍旧稳稳的落在了初来盛京中的楚慕青身上。
绝不是一场舞可以办到的!
季娆握笔在画纸上挥毫,丝毫不显生疏,画中人物已是渐渐有了雏形,而画中的景色风光,分明是出自她们所在的这处场地!
嘉乐郡主站在画桌前,只觉得颇为难堪。
饶是她对自己的画艺极为自信,也不得不说,季娆这幅画若是完成,定要比她手上的好上何止百倍!
若是让季娆画完,她今日只怕就要成为这盛京中的笑柄了!
就在此时,一名宫女端着笔墨纸砚,从她身边经过,眼看就要走入书法场中,她顿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右脚伸出,刚好挡在那名宫女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