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若到时候宫里问起，我想你明白该怎么说吧。”季娆漫不经心地道，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着的药膏和药粉上。

蒋氏神色幽深的盯着季娆，没有开口。

季娆不在意的笑了笑，示意莲冬将药膏和药粉收起来。

见莲冬用手帕将这两样东西包好，贴身放置，蒋氏瞳孔微微紧缩，抿着唇，眼神越发的幽深。

季娆看清蒋氏神情的变换，轻挑嘴角， 看向燕嬷嬷道，“还请嬷嬷告知一声宫里，我要亲自入宫请。”

她虽然有一品郡主的封号，可实际上，也就是个封号而已。

没有御赐的玉佩，她只能在几个特殊的日子可以进宫请安，其余时间，没有宫里的召见，她是无法接近禁宫门半步的。

像是如今这种情况，她想要入宫，都只能够通过燕环。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燕嬷嬷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徐莲，从房间退了出去。

宫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明宣帝将身边的喜得派来，将季娆以及燕嬷嬷等人都带入了宫中。

季娆站在养心殿中，燕嬷嬷和蒋氏两人分别跪在她身边，她看着桌案前面含怒意的明宣帝，行礼道，“朝华给皇上请安。”

“请安？也要朕能够安下来！”明宣帝重重的一拍桌案，怒吼道。

“百姓丰衣足食，西盛繁荣昌盛，皇上怎么安不下来了？”季娆低声嘟囔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明宣帝听得清楚。

“放肆！”明宣帝怒极反笑。

“难道我说的不对？”季娆不服气的接着嘟囔道。

明宣帝显然是被季娆气极了，指着季娆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喜得公公看不下去了，上前替明宣帝顺气。

明宣帝指了半天，也不见季娆有任何反应，他大喘了几口气，却怎么也酝酿不出刚刚的怒意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季娆道，“百姓丰衣足食，西盛繁荣昌盛，朕的确欣慰。要是你能再安分点，朕绝对能够长命百岁！你看看你，这才过了多久，又闹出来了事情！还是逼死了教养嬷嬷这等大事，还嫌参你的折子不够多是吧！”

“我很安分的。”季娆小声辩驳道，“皇上，你该先问过我再说，要是我真做错了，你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保证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听到季娆这句话，明宣帝挑了挑眉，道，“好，那朕就听你说说。”

得了明宣帝这句话，季娆这才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喜得公公，麻烦你先将这东西呈给皇上。”

入宫之前，季娆就把东西从莲冬手里拿了过来。

喜得听到这话，看了一眼明宣帝。

明宣帝点点头，喜得才走到季娆的面前，将手帕包着的东西接过，又走回到明宣帝身边，将东西呈了上去。

明宣帝看到摆在他面前的药膏和药粉，询问道，“朝华，这不是朕赐给你的生肌膏吗？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药粉又是什么?”

季娆摇摇头，“这可不是您赐给我的药膏，里面被徐嬷嬷加了东西。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想，能让徐嬷嬷不惜杀人灭口来隐瞒，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哦？”明宣帝挑眉道。

“嗯，要是您不信，不如请位太医过来验证一二。”季娆淡淡道。

明宣帝看着季娆半晌，突然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喜得，你去侧殿中将白丞相请过来。”

白容景？

季娆疑惑的看着明宣帝，不明白怎么会从太医扯到了白容景的身上。

明宣帝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他闭上了眼，食指在桌上轻叩着。

直到喜得带着白容景从侧殿中走进来。

他才开口道，“白丞相，你精通医术，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季娆一愣，看向白容景，“白丞相会医术？”

“怎么，朝华不知道？”明宣帝凝眸看向季娆。

季娆一惊，不动声色道，“我看白丞相眉宇间时常萦绕着病色，没想到他竟然会医术。”

明宣帝深深的看了季娆一眼，不再说话。

白容景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道，“常言说，医者不自医，容景也是。”

他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虚弱，可季娆这样看着白容景，心底却浮现出丝丝的异样感。

喜得已经将明宣帝桌案上的药粉和药膏都放在了白容景面前。

白容景用食指沾了点药粉，放在鼻尖，脸色微变，郑重的看向明宣帝道，“皇上，微臣斗胆，请皇上立即将这个药粉销毁。”

明宣帝脸色一紧，看着白容景。

白容景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苗疆有一物，名为化尸散，是从腐烂的尸体身上提炼而出，专用于毁尸灭迹，只需少量，就能够化去一整具尸体。”

“而微臣手中这药粉，名为腐尸散，主要成分和化尸散相去不远，虽然效果和化尸散想去甚远……”

说到这里，白容景看了一眼季娆。

“但要是用在伤口上，伤口不仅会腐烂，而且这样腐烂的伤口，没有任何药物能够治疗。一辈子都会留着这样的伤口在身上。”

蒋氏跪在地上，死死的咬住唇，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季娆和明宣帝两人相处的情形，早就让她暗自心惊了，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白容景竟然会知道这腐尸散的出处。

兄长镇守南疆，难保皇上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这么说，这药粉是来自南疆了？”明宣帝面色凝重，没想到季娆这件事情竟然会涉及到南疆。

“微臣不敢肯定。但腐尸散的确只有南疆才有。”白容景一句话，让蒋氏袖中的手撰紧。

季娆站在殿中，沉默不语。

蒋氏的心狠手辣，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蒋氏最多只会让她的伤口无法愈合，可没有想到……

不知怎么的，季娆觉得心中生疼。

恍惚中有记忆片段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朝华，你说，这药粉是徐莲的？”明宣帝面色阴沉，徐莲是谁的人，他可清楚的很。

但乔家几时和南疆搭上了线？

还是说，徐莲可能是其他人安插在乔贵妃身边的细作？

又或者，这药粉，根本就不是徐莲的。

明宣帝盯着季娆，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事情的真相，可季娆对上明宣帝的目光，没有半点异色。

“是。”

季娆铿锵有力的应声道。

明宣帝紧绷着脸，盯着季娆，不发一言。

“皇上要是不信，可以问燕嬷嬷。她当时就在我身边，亲眼看到的。”季娆指着燕环说道。

她可没有说谎，当时燕环的确跟在她的身后。

明宣帝看向跪在一旁的燕环，燕环抬起头，道，“回皇上，老奴的确亲眼所见。”

季娆眼底闪过一丝激赏。

她抬头看着明宣帝道，“皇上，你看，我说了，这件事情错可不在我。要是有人用这件事情上奏折，我可不认。”

她今天之所以要进宫，就是为了不留把柄在明宣帝的手上。

私自逼死教导嬷嬷，足够让明宣帝用一顶藐视皇权的大帽子将她关入牢里。

明宣帝对她的态度，太过飘忽不定。

若她真的是在异世飘零的一抹孤魂，她或许真的不介意一走了之。

可她如今脑海里越来越多莫名出现的记忆，以及明宣帝对她的态度，都让她不得不做出一个假设。

就算两个人的行事作风再像，也总会有不同的地方。

可不论是季同德，还是蒋氏，还是明宣帝，竟然都没有觉得她有任何的不对。

如今看来，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如果她的假设是真的，那，便由不得她不在意了。

“娆儿，你真的已经，对朕失望了吗？”明宣帝忽然道。

季娆一愣，没有说话。

明宣帝久久听不到季娆的回话，神色莫名，他轻叹了一声，道，“喜得，传朕旨意，徐嬷嬷意图谋害郡主不成，畏罪自缢。朝华郡主受了惊吓，特赐珍珠十斛，锦缎百匹。”

季娆摸不透明宣帝的意思，只能被动的接旨谢恩。

她行过礼后，明宣帝神色便已经恢复如常，好像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只是季娆的错觉般。

他摆了摆手，道，“朕累了，喜得，送郡主和白丞相离开吧。蒋氏，你也退下吧。”

蒋氏脸色一白，随着宫女退了下去。

季娆听到明宣帝这样称呼蒋氏，略有异色。蒋氏是季同德的夫人，按理就是明宣帝也该叫她季夫人才对。

可明宣帝却偏偏这样称呼，明显是不承认蒋氏的身份。

这般景象落在季娆眼中，又有记忆片段在季娆的脑海中闪过，她拧着眉头，看到还跪在大殿上的燕环，忽然道，“皇上，燕嬷嬷跟在我身边这段时间，甚和我的心意，我斗胆想请皇上将燕嬷嬷赐给我做嬷嬷。”

是嬷嬷，而不是教导嬷嬷。

“嬷嬷？你确定要让她跟在你的身边伺候着？”明宣帝听到这句话，在季娆和燕环之间来回打量了片刻，道，“朕看不妥，你要是缺嬷嬷，宫里的嬷嬷都随你挑。”

“可我就看上了这一个。”季娆道，“我看燕嬷嬷挺不错的，况且皇上您想，贵妃娘娘一共就赐了我两个嬷嬷，一个死了，要是这个也不在身边伺候了，再加上您的旨意，指不定又有人要参我不敬长辈了。”

季娆耍无赖般说道，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明宣帝听到季娆这句话，眸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燕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