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水庵祈福的事情很快确定了下来。
这不是坏事,经过一天准备,第二日,带上箱笼、衣裙、绣帐、被铺等大小事物的龙寒香便坐着马车往城外的青水庵而去。
青水庵在京都崛起还是前几年的事情,天元二十年,天下大旱,庵里的云渺师太作法祈福,使得天降甘霖,龙心大悦,赐名青水庵。
之后更是有姜贵妃垂青,招云渺道姑进宫讲经,使得青水庵名声更显。各家官宦女眷都爱来青水庵祈福,应验是一方面,因为庵内从不招待男客,方便又是另一方面。
马车轱辘前行,坐在车内的龙寒香捻着一本游记打盹,脑中却一刻不停,想着此去青水庵的目的与计划。
午时刚过,马车便到了庵门外。带着纱帽的龙寒香被人扶了下来,看着当今圣上所书,大气磅礴的青云庵三字,龙寒香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
“施主这边请。”纪府安排好的几位师太上前行礼,给龙寒香领路。
“那就多谢师傅了。”龙寒香同样回礼,跟着几人的脚步,目不斜视的走到了供香客休息的厢房内。几个师太躬身告退后,丫鬟们立刻开始打扫清理,铺被装饰起来。龙寒香无所事事,在房间内走动片刻,便坐下了。一个眼生的小丫鬟端来茶水,龙寒香喝了两口,心想,果然如此。
上辈子,纪明华就是在这座庵里被人砍断手脚,绝望死去的,这里明着看是一处庵堂,实际上水却深得厉害。刚刚在走动中,龙寒香已经查探过了,整间房内有暗道一处,监听洞口两处,分别在床边右侧的墙上和会客区域的地面。想起青水庵幕后的主人,龙寒香笑了笑,要不是水深,她也不敢独身前来,在这里浑水摸鱼不是。
而此刻在纪府,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管事正跪在宁夫人身前。
“求夫人给奴才做主!我老母亲忠心耿耿,在府里一直替夫人鞍前马后,奴才一家也是在府外勤勤恳恳,替夫人排忧解难。这次我母亲不光衣不蔽体的死在汤池里,还被府内侍卫们看光了身子,我老宋家被人戳着鼻梁说闲话啊。求夫人看在往日的主仆情分上,给奴才主持公道啊。”管事一边痛哭一边磕头道。
宁夫人面色有些难看,瞟了杜妈妈一眼。杜妈妈立刻出声骂道:“宋卫国,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夫人面前嚎丧。”
“行了,他也是死了老子娘,心里难受不过。”宁夫人挥退杜妈妈,开口道,“但宋嬷嬷是被金环蛇咬死的,要我来主持公道做什么?真是荒唐。”
“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用拿这个来糊弄奴才,只求夫人给奴才指条明路,以慰我那可怜的老母亲在天之灵。”管事却不依不饶。
“放肆!”宁夫人是真正气到了,将手里的茶杯往管事头上摔去。这些年捧着这些心腹,竟将他们的心给养大了,还敢过来质疑主子。不过想到这人还有些用处,知道的也多,宁夫人压下心里的火气道:“没错,你娘是在为我办事,但她的死,却是纪明华那小蹄子害的,杜妈妈,你把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杜妈妈将那晚的事情讲给管事听,而后在宁夫人的示意下说道:“大小姐今日已经去了青水庵祈福,这庵里庵外,都不比府里,听说这些天京城治安也有些不好,常有地痞流氓寻衅滋事。宋管事,大小姐祈福的这几天,你可要好好照管照管。”
“是,我听夫人的。”宋管事抬起头来,眼里的恨意惊人。
而这几日在庵里,龙寒香每日穿着素服,跟随庵里的师太们念经祈福。下午的空闲,便领着婢女们在厢房附近散步,并不出庵或是到其他地方,兴致来了,则去厨下指挥丫鬟做一两样素斋,孝敬庵里的师太们。
纪府长女的暴虐名声,庵里的师太谈起时,都觉得是谣言伤人,一来二去,来庵里上香的官家女眷们也有所耳闻,竟对纪明华的印象有所改观。
在青水庵最后一晚,龙寒香一如既往,二更时分就挥退众人早早睡下。
月上中天时,庵中万籁俱寂,唯有夜来香的气味浓郁扑鼻。
一个灵巧的身影从龙寒香房门处一闪而过,如同最灵巧的野猫,落地无声,在黑暗的厢房长廊中疾走。
忽然,前面传来女人们的说话声以及昏黄的灯光。黑影四下一望,当机立断,双腿如同最柔软的长鞭缠在立柱上,一个前空翻,手掌便如同铁钉一样,攀住黑实的屋檐,整个人如同壁虎,藏匿在走廊屋顶的阴影下。
“每天都要巡夜,虽说咱们庵里香火十足,却不必如此谨慎吧?有皇上的牌匾在此,谁敢来咱们庵里行窃啊。”一个年轻的女声说道。
“是啊,如灵这小贱人,每次还把咱们排在半夜。唉,你发现没有,我最近都长了好几个小疮。”另一个女声附和道。
两人聊着闲话,打着灯笼经过黑影下方,那人的眼睛被灯光照得幽幽发亮,却无一人发现。
等两个嘴碎的尼姑走远,攀在屋檐下的龙寒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趁着念经闲晃的时间,已经把这些尼姑们的巡逻时间大致摸透,但仍有突发情况。
她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整座庵堂的平面图,最后她决定冒个险。
随即,她借着腰力一荡,整个人飞到屋顶上,踩着瓦片如同鸟类在夜空中划过。虽然还能碰到巡逻的师太,但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她。
等到了足足九层高的万佛塔时,龙寒香更是如同敏捷的猿猴一般,快速爬上最顶端。在塔顶她等了半刻钟,最后瞅准夜风最大的无人之际,将身上的衣服展开,整个人如同蝙蝠一般,不借助任何工具从塔顶一跃而下。
如果有人此时看到龙寒香的动作,绝对会惊叫出声,觉得她这是在自杀。可惜这样的奇迹无人欣赏,在一跃而下的当头,龙寒香开始将双腿收在腹下,整个人轻盈如同飞蛾,噗的一声,降落在了距离万佛塔十丈多远的藏经阁楼板上。
“谁?”有守夜的尼姑听到声响,警惕发问。
龙寒香轻颤颤地喵了一声,同时将手伸进衣袖,掏出了一把粉末。那是她这些天采集的夜来香花粉,和丫鬟们开玩笑说看能不能做成脂粉,实际上,被她提炼配比之后,这些粉末已经是让人能立刻陷入昏睡的迷药。
就在龙寒香严阵以待之际,越来越近的守夜尼姑的脚步声却突然停止了,整座藏经阁寂静无声。
“怎么回事?”龙寒香越想越不对劲,但只有今夜这一次机会,掂量片刻,龙寒香还是冒险推开窗户,一个翻身进入藏经阁内。
不对,龙寒香颈部的汗毛立刻竖立起来,下一秒,龙寒香马上低头,躲过横削过来的匕首。
“哟,原来是只小野猫啊。”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暧昧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