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纪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他摸了摸下巴的长须,沉吟片刻道,“夫人,明日你赶紧派人去七皇子府上送份谢礼。”
“这是自然,老爷,送一套前朝妙月散人所制的文房四宝、五箱锦缎、一车药材和几车时鲜,你看如何?”心中即使痛骂七皇子多管闲事,让纪明华活得好好的,宁夫人还是扬起笑脸回话,心里顷刻间便拟了一份单子。
龙寒香欣赏了一会儿宁夫人的言不由衷,心情愉悦地开口道:“娘,人家是七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作为救命之礼,这还是太轻。要是送过去,让人家以为我们轻视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送的不是原主的嫁妆,自然越多越好。宁绮文,你越舍不得,我便越开心。况且,既然扯了七皇子当虎皮,自然要多多示好,就当是补偿了。
“明华说得对,夫人,按你的单子再添一倍吧。”纪老爷点了点头。
“爹,我听说七皇子不良于行,而且出身……不太好?对吗?”纪明珠状似懵懂地提问,想要提醒一下纪老爷,这个七皇子也不用咱们纪府如此讨好,省得某人得意忘形。
“恩,的确。可是明珠,七皇子虽然难登大宝,但他如今是二皇子一派的人。”对于这个美名远扬的二女儿,纪老爷其实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不介意告诉她更多关于皇家形势,“二皇子生母是当朝皇后,他与姜贵妃所生的五皇子,是众位皇子中,最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七皇子近段时间,频繁进出二皇子府,两人在朝堂上的政见也越来越合拍,所以这份礼,是送给七皇子的,也是送给二皇子的。”
“原来如此,多谢父亲赐教。”纪明珠低头行了一礼,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心里却暗恨龙寒香好运道,竟然能因祸得福,攀扯上七皇子。
龙寒香将一切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以前的计划说不定得改一改了。
纪老爷明显将女儿当做货物,用来给自己的青云路铺砖,作为一个朝廷命官,竟敢在后院议储,还妄想投机一次,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想起原身生母徐听雪的死,虽然是宁绮文做的手脚,但是这个纪老爷就一点都不知情吗?他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龙寒香觉得自己要替纪明华弄弄明白了。
“总之这次,多亏了七皇子,我们华姐儿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情,对宁夫人说道,“既然华姐儿都回来了,要不,明日就来我院里,把该分的东西都分一分吧?”
“祖母!你……”纪明堂觉得老夫人的话太直白,他看了龙寒香一眼,生怕姐姐生气,便立刻阻止。
“你不急,祖母替你急行不行?华姐儿自己提出来要分,她不会介意的。”老夫人养育纪明堂十多年,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于是拿起他的手拍了拍,笑着安慰他,说完还看了龙寒香一眼。
龙寒香心中虽不喜老夫人的做派,但想到她是真心爱护纪明堂,也就释然了,笑着说道:“回老祖宗,明华自然愿意。”
“那就好。老大家的,华姐儿去青水庵的这些天,想必你已经盘点好了吧?”老夫人又看向宁夫人说。
“是,我……明日就来。”宁夫人笑得脸都僵了,手里捏着的绢帕几乎要被撕裂。
她以为宋管事会搞定纪明华,哪有准备什么盘点?但老夫人开了口,她怎么都不能拒绝。一时间,真是又急又气,又怒又妒,只求晚上能够天降神雷,一举劈死老不死的和两个小不死的,以解她的窘况。
“这件事缓缓再说。”谁知纪老爷当了一回雷神,在宁夫人欣喜的眼神里施了援手,“毕竟再过七天,春狩就开始了。等孩子们忙过这桩事,再行交接吧。”
“春狩?”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颜色,分嫁妆的事也按下不提。整个晚上,纪府都在亢奋中。
第二日清晨,龙寒香还在梳妆打扮时,前门就有人过来递话,龙寒香面不改色地吩咐道:“你让他在状元楼订个雅间,午时过后,我会去见他。”
之后,挑了一套玳瑁首饰,又找上一件暗紫纹的长裙,龙寒香便领着秋草等人出门了。
“小姐,您可真好看。”秋草眨了眨眼睛对龙寒香说道。
“那你说说,我哪里好看?”龙寒香抿嘴笑道。
“我也说不清,奴婢就觉得,如果是其他人穿上紫衣,带上玳瑁,肯定会老气沉沉。”秋草想了想说道,“可是小姐不,小姐穿上紫衣一点也不老,反而让人觉得贵不可言。我觉得小姐肯定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才能压住这身衣服。”
“秋草,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还是个马屁精。”主仆两人一边调笑,一边往老夫人院里请安。
大家坐了一会儿,锦绣阁裁新衣的师傅就到了,纪明礼告退去上学,其他人都围在一起看样式与花色。自从昨晚纪老爷带来春狩的消息后,纪府上下就处在一种亢奋的情绪里,皇家狩猎,朝臣家眷也会随行,对于未出阁的官宦女子,这是一次赢得贵人青眼的好机会,所以大家才如此看重,同意将交接嫁妆的事宜挪后。
“七天时间能赶制出来吗?”宁夫人颇有些不放心,问锦绣阁的师傅,“唉,我家老爷捂着消息不说,只好多劳累你们了。”
“可以的,可以的。”来的是锦绣阁一个富态的女管事,连忙答道,“府上只有四位小姐,锦绣阁是京都第一大绣坊,绣娘众多,七天时间连夜赶工,可以做出来的。”
“那就好,可要把我的孙女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好了有赏。”老夫人一边看料子,一边喜气盈腮地说道。
“一定一定!府上的小姐啊,不是我夸,真是比娇花还艳,到时候往贵人跟前一站,还是咱们锦绣阁占便宜了。”女管事不遗余力地吹捧道,把一屋子人逗得哈哈大笑。
趁老夫人与大家一同热闹时,龙寒香将同样笑嘻嘻的纪明堂拉到一边说道:“弟弟,你今日和我一起出门吧。”
纪明堂因为瘫了的原因,鲜少出门,一是因为不便,二是因为自卑,他面有难色地说道:“姐姐,祖母交待的几页佛经我没抄完,还是不出门了吧,懒得麻烦。”
“明堂,如果你一辈子都甘心在后宅厮混,靠我的一半嫁妆,纪明礼的半世供养来过活,你可以不出门,姐姐也答应你,会保你一世安稳。但是,你但凡还有一丝雄心壮志,那就听姐姐的,今天与我一道出门。”龙寒香看着纪明堂的双眼,严肃地说道。
纪明堂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但很快又被阴霾挡住,他期期艾艾地看了龙寒香一眼,却没有得到任何柔软的回应,因此只能陷入沉思。
龙寒香觉得老夫人虽然保住了纪明堂的性命,但也扼杀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天性。
已经是十三岁的男子,还在恭听祖母的话,为自己多灾的命运抄佛经。从这里,就知道老夫人的教育是有问题的,纪明堂已经被她溺爱到不知世间疾苦,不知老夫人死后,他将面临怎样严峻的生活。他的眼界被困在纪府后宅,就算宁夫人不施展任何阴谋诡计,纪明堂也无法争过纪明礼。
但是现在,龙寒香眼中露出摄人的光芒,她决定改变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