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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1章:如梦似幻
作者:雪月凝思 时间:2018-05-23 18:12 字数:13880 字

  漫天飞舞的红色枫叶下,顿然回首,又见泪光。

  在蒋毅纷繁起伏的脑海里,一片片回忆,如浪翻涌。

  自己一挥横刀,弟兄们如潮水般淹没了身穿黄衣的日军阵列。

  自己手握横刀,一个满脸血迹硝烟,浑身衣饰早已破碎不堪的日本军人站在自己面前,直至同时挥起了沾满鲜血的战刀。

  骑着战马,张灵甫紧随其后,从布满山石的峰峦上冲向敌人,无数服色杂七杂八的敌人望风而逃,须臾间,随在身后的弟兄们呐喊着一起冲杀飚入,杀的敌人哭爹喊娘。当大胜了的兄弟们踩着敌人铺满了山野的尸体兴奋地呼喊,将那些堆积如山的首级砌成了高高的京观,而自己则走了上去,踩着地上的头颅,亲手把国军的青天白日旗牢牢插在了京观上。

  凝刻的回忆里,蒋毅飘然一笑;我浅眠在尘世间,数岁月的流转,笑看那一圈圈死生轮回。

  如有来生,我还会守护这个古老的中华,直到最后的永恒。

  奋战在淞沪的连天炮火

  心碎在金陵的朽竹工事

  奔波在徐州的广阔平原

  浴血在江夏的高峰深川

  梦萦在夷陵的草野森林

  泪流在枣宜的断壁孤垣

  荣耀在上高的丘谷山陵

  魂系在武陵的碎瓦残砖

  死守在衡阳的沟壕水浆

  毅威将军,魂归来兮……

  在天地间遽然响起的浑厚之音里,永诀前的蒋毅,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御林军,冲锋!

  1944年8月8日,衡阳陷落,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衡阳守军在经历了四十七天的喋血死战后,全军覆没。

  中日八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牺牲之大,令人惊叹。

  ——《日本战史》

  战斗结束了。

  不屈的呐喊,厚郁的勇气,无边的怒火,壮烈的无畏,都在静寂的细雨中,怆然消散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

  尸体层层叠叠,曾经沸腾的热血在冰凉的雨水中缓缓流淌,一股又一股的悄悄汇聚,直到在清冷的山谷中,顺着斑驳的浅道,流过小河对岸,染入河水,匆匆流走。

  原本清澈的水面,如今已是一片殷红。

  当日军打扫完战场的时候,战死在山冈上的国军将士被整整齐齐的安放在柴堆上,而在柴堆中最高的一处,正平躺着一个蒙着白布的高大身躯。

  天气酷热,尸体无法保存,所有从山岗上抬下的中日官兵遗体只得火化,国军战死者骨灰就地安葬,日军战死者骨灰送回家乡。

  在仲夏的记忆里,洗却的征尘,吹落山风,而那红尘一梦般的西江水月,却长叹着浅涉浊流,不知魂归何方。

  几个年长的日军军医,小心的换下了蒋毅身上被砍得残破散碎的将军军服,之后用蘸着酒精的医用棉球细细的清洗尸首,并取出最好的白布仔细的裹住这具高大的身躯,再从附近找来本地最好的烈酒,揭开坛口,恭敬的浇在了遗体旁的柴堆上。

  “将军,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山冈下,原是浓浓弥漫的云浪,瞬然低回婉转,却见一位绾丝白雪的道长,挥着拂尘,叹息着端坐于地,阖目诵唱。

  一旁的横山勇将军摆摆手,示意身后的近卫放下军刀,由着这位猝然来至的道长,平静的颂念经文。

  在平和安醇的《往生咒》中,横山勇亲自举起火把,点燃了安放着蒋毅的柴堆,后面的日军指挥官依次举火,点燃柴堆。一时间,广阔的原野上尽是芬芳的火焰,升腾盘卷,萦绕不息。

  “不愧为吾之同族,吾族有此烈将军,何尝言灭!”

  苍苍的烈焰中,仰天长笑的道长回身离去,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一片淡淡的云烟中。

  衡阳周围侥幸活过战争的人们,远远望着那一片火雾的山冈,悲痛万分,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高声唱起了送别的挽歌。

  “毅威将军,上路啦!上路啦!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参殪兮右刃伤。

  埋两轮兮絷死马,援玉桴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旧楚的祭歌,仿佛透过了悠远的时空,辉散着千年的尘光,吟唱着不散的离思。

  一曲《国殇》毕,民众已是泣不成声。

  “毅威将军,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远处的日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些送葬的民众,未发一枪一弹。

  一片金瑰色的炎雾,飘然弥澜在蒋毅身下的柴堆上,周围的日军都说自己看到了,看到毅威将军穿着整齐的军服,骑着霜白的骏马,执着雪亮的横刀,在火焰中,威风凛凛的升上天空。

  不久,日军衡阳之战最高司令官横山勇将军下令;把将军的骨灰送还他的国家,这是我们对战死的武士,所能表达的最高敬意!

  一个得到命令的日军骑兵中队,白衣白旗,护送着蒋毅的棺椁,默默地向西踏去。

  护棺西行,所到之处,一片悲恸。

  举目四望,灵幡如林,冥钱盈野。

  “再多活一年,再多活一年就可以看到胜利了!我的侄儿!”

  受降之日,蒋介石一个人默默站在那间官邸下幽暗的密厅里,对着一方正楷沉书的将军灵位,痛哭失声。

  1945年9月9日,已接受无条件投降命令的日本帝国陆军在华部队,于国都南京,向中华民国国民政府最高元首蒋介石宣示投降。

  “田中阁下,大藏省已竭尽全力,拿出了50000000000美元!现在日本所能拿得出的赔款,只有这么多了!”

  多少年后的深夜里,脸色苍白的外务省官员对着灯光下的那片明亮,汗落如雨,几不能言!因为这不是一笔小数,她是50000000000美元!一笔在那个年代里近乎恐怖的天文数字!

  “首相,我们战败后的全体国民,饥肠辘辘,我们在学校求学的孩子们,连鞋都穿不起的赤脚行路,我们在工厂的国民们,穿着破旧的衣衫在寒风中颤栗。我们努力了整整二十七年,直到今天才能够拿出这么多,拿出这五百亿美元!”

  “我们刚刚抚平了战争的创伤,如果能够有一笔相同数目的巨款被用于教育,科技,福利和工业,那日本还能重新站立在亚洲之巅!”

  “首相阁下,拜托了!”

  灯光下的中年人,望着这位失色重言的官员,叹了口气。

  “唉,这些,也算是我们对当年所造成的伤害,一个迟来的补偿吧。”

  在那晚的夜色下,这位今日的外务省官员,曾经的日本陆军军人,听着田中首相的话,又想起了旧日悲惨的战斗,痛苦的哀吟道。

  “我们有一个希望的开始,却已经看到了,凄凉的结局!”

  多日后,散去了硝烟的樱树下,一位陌生的来访者,向着一位华发满鬓的老将军深深的鞠了一躬。

  “将军阁下,您好,我是正在编纂《日本战史写衡阳战役》的作者,尽管我曾多次问过那些参加过衡阳之战的师团长们,但他们个人所透露衡阳之战的伤亡数据,一致是四万八千人,并且还有保留。”

  “将军阁下,这是一部留给子孙后代的史书,尽管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无礼,但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希望将军阁下能够谅解。”

  肩上落满樱花的横山勇将军,听到这话双手猛然紧紧的抓着衣摆,直过良久,手心的汗水不知何时已浸湿了宽大的和服,方才吃力的点了点斑斑的白发。

  “将军阁下,您是衡阳之战中日方最高指挥长官,在那场悲惨的攻城战中,日本军队的伤亡损失,到底是多少呢?”

  横山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想了很久,这才悲伤的低吟着。

  “七个师团,三次总攻,四十七天的地狱煎熬,年青的军人们,一去不复返!”

  艰难直起身的横山勇,颤巍巍的伸出枯老的手掌,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发黄的文纸。

  “十一军,一次就补充了十万新兵!”

  来访者一听这话当场就傻了,十万,打衡阳总损失居然是十万!

  “为什么只说四万多?将军阁下,这是欺骗!这是对另外五万多为国献身的日本军人极大的侮辱!”

  “你说怎么办!打一支疲敝之军,损失如此之大,无颜以对国人!”

  “在那个地狱般的绞肉机里,帝国的军团流尽了鲜血!”

  此刻的来访者,不顾一切的直起身:“将军阁下!看看现在的日本!我们大和的武士呢?我们大和的精神呢?现在他们都在哪?”

  来访者到了最后,已是哽咽难语。

  “我们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霜华斑斑的老人,颓然的靠在樱树上,无神的双眼,喃喃的低语。

  “我曾经铭刻在心,渐渐依稀。”

  “直到现在,再也记不起来了。”

  当旧日悠扬的军歌从年老的留声机里缓缓流走,渐然仰首的横山勇,看着远方神社里飘扬的旭日军旗,看着日本帝国陆军曾经象征着征服与胜利的十六道太阳血光,彻底的黯淡了下去,不禁泪水长流;这场战争,日本付出那么大的死伤,究竟带来了什么!

  在来访者即将离去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将军,迟暮的悲言。

  “那是一场悲剧般的战争,勇武的帝国,坚毅的国度,双双败灭。”

  “身如朝露,飘渺随梦,往日叱咤风云,繁华如梦一场。”

  满心凄伤的来访者,在这恍如辞世诗一样飘摇悠远的悲凉里,踉踉跄跄的走远了那棵盛放的樱树时,早已是泪如雨下……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亲自捧起蒋毅的上将军服,要回到溪口老家,将这身军服归葬蒋氏祖坟。而蒋介石在离开重庆前,专程前往长孙家阖族长眠的地方,想起出长孙雪的棺木,与蒋毅的衣冠合葬一起,让二人团聚泉下,永世不离。

  只是启棺迁葬的众人,少焉惊见,面容如生长孙雪,在夏风中,有如那漫天飞舞的雪花般,一瞬飘散。

  “不!”

  哀痛至极的蒋介石,猝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猛然跌倒在地,失态的大声呼喊,高高的伸着苍老的手臂,竭力的想挽留什么。但这飘散离去的雪花,就像那红尘万丈里的曲水一梦,永逝南风。

  此刻的蒋介石痛楚万分;自家的侄子走了,可没想到自己这个当叔父的,竟然连一具合葬的完尸都带不回去!

  而当国军日薄西山之时,蒋介石不止一次的对着地图,冲着下面的将领怒气满道。

  “如若毅威将军尚在,局势何至糜烂至此!”

  可到了后来,浩劫之年降临了!年迈的蒋介石,远远的望着被毁的文明,听着一位位中华先贤的陵寝惨遭劫难,就连炎黄帝陵,也是悲惨罹难的消息时,不禁老泪纵横。

  除了丧尽天良的老杂种,否则没人听了这个消息而不难受!因为遭灾的,是炎黄帝陵!炎黄子孙去糟蹋自己的祖先炎黄大帝,这是多么辛辣的讽刺,多么无情的嘲笑!真不知道先祖的在天之灵将会有多么的失望悲愤!

  岳飞,被焚骨扬灰!岳武穆精忠报国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令人寒心!

  包拯陵寝被夷为平地,包青天耿直忠义,却未曾料至,到了最后,居然连自己的陵寝都保不住!

  义丐武训被掘坟焚尸,至此,武训先生终其一生而致力的教育,灰飞烟灭!

  不过,不仅是中华古代的先贤们,抗战的先烈们也是被蒙垢染羞!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抗战殉国上将;张自忠,郝梦龄,赵登禹诸将,无不是身后坟冢陵寝惨遭羞辱,甚至是开棺辱尸!

  就连供奉在忠烈祠的抗战先烈们,亦被毁碑暴尸!有无敌军之称的抗战虎师,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第六十英雄师,2128座将士坟茔悉数被毁,无一幸免。

  “吾一日不死,必尽我一日杀敌之责;敌一日不去,吾必以忠贞至死而已。”

  南漳县,张自忠墓,被毁!

  “余受命北上抗敌,国既付以重任,视我实不薄,故余亦决不惜一死殉国,以求民族生存。此次抗战,誓当以沙场为归宿。”

  武汉,郝梦龄墓,被铲平!

  “军人战死沙场乃是本分,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只是老母年高,请副军长予以照顾。”

  卢沟桥,赵登禹墓,被开棺辱尸!

  1939年9月23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少校营长史恩华以身殉国,全营五百壮士全部战死。当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师长谭异之电令。

  “不得已时可撤!”

  “军人没有不得已的时候!

  战斗结束后,当地老百姓替他们收尸时,发现竟无一具完尸,无不痛哭失声。

  1940年,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为英雄营长眠的地方立碑纪念,上书《中华魂史营长之墓》。

  1958年,史营长及全营烈士陵墓立碑不复存在。

  年事已高的卢沟桥大刀敢死队幸存老兵,居然在要饭!一个抗日战场上九死一生的老兵,拖着一条残破的生命,活着走过了战争,可他现在,居然在要饭!那群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你妈了个骚逼的把你祖宗十八代的良心都他妈挖出来喂野狗去了!让抵御外辱的老兵,晚景如此凄凉,令人心寒,彻骨入髓!如果再爆发战争,谁他妈还会再上去拼命!

  群丑在肆虐横行,难以想象的阴险卑劣,难以形容的无耻低贱,难以言说的群魔乱舞,先祖安宁尽皆终于一时,传世重宝尽皆毁于一旦,人伦义正尽皆覆于一世!这不是人间,这他妈是地狱!所有地狱的景象在人间上演了个遍!你他妈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还指望先祖的在天之灵能护佑下面的凡间?可能吗!等待的只有最酷烈的天谴!天谴临头!

  贴身近侍们不止一次的看见,蒋介石捧着一个缠着紫绸的玉如意,在无人之时,凄然泪流。

  根据蒋介石的侍卫长孔令晟回忆;他曾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老总统独自放声长啸,声音悲愤至极!

  “……救中国……救中国。”

  多年后的那个仲春里,周围诸人听闻此语无不黯然泣下,所有人好似又听到了先总理孙中山的辞世低语;和平……奋斗……救中国!

  他们都是如此的相似,哪怕就是到了临终,还在牵挂着中华,还想救这个苦难的国家!

  而在那永辞前的一刻里,蒋介石干枯的双手微微颤动,好像在摸索着什么东西,只是俯身在旁的蒋经国早已看得泪流满面,轻轻拿起父亲枕边的一柄玉如意,安放手中;多少年了,父亲一直摸着这个玉如意念叨着一位将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依然念念不忘。

  即将远去的颤抖,在触碰到玉如意的瞬间,顿时停止了探寻,紧紧握持,枯裂的嘴角上,舒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武烈啊,我来了。”

  1975年4月5日,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病逝台北,享寿八十八岁。

  2010年10月31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专程参拜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台北忠烈祠,并于战死在抗日战场上的国军军人灵位前深深鞠躬,敬献花圈,以向这些为国牺牲的中华军人,致上最高的敬意!

  早在衡阳之战前,蒋毅就假借名由,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让宁虎和地龙带着自己手下的弟兄远离衡阳,去完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绝密任务,且还托词要他们为了“保密”,命令下属的所有弟兄扔掉了全部的电台和步话机,远远地调入了深山。因为蒋毅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这次很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衡阳了,所以蒋毅就竭尽全力,希望能让为军里立下了大功的宁虎地龙二人留一条命下来。

  军里别的弟兄都是正规军籍在身,战死是自己的宿命,逆天更命断无可为,而宁虎和地龙他们是中途收留的义士,也是全军唯一可以用暗招留下一条命的人了。

  正当消息闭塞的宁虎地龙二人带着队伍在深山里焦头烂额的来回打转之时,突然得知了军里在衡阳被包围的消息后,不顾一切的冲出山里拼命往衡阳跑。可在半路上,他们就得到了衡阳守军全军覆没,蒋毅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

  在蒋毅的横刀被送到了宁虎面前时,宁虎抱着刀当场就哭昏过去,好多听到消息的弟兄都是在医院里和宁虎抱头痛哭,直到最后哭得眼泪都出不来了,只剩下一滴滴的血水,从血红的眼眶里一道道的流了下来。

  悲伤的土狗已经没有勇气再走出军营了,这位夜半三更连死人都敢摸的弟兄,却不敢面对此时到处都是白幡纸钱的军营之外。不过当他看到大堂里摆着的那些密密如林的牌位,土狗咬着牙,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带着一个连冲出军营满山遍野的寻摸,仔仔细细的搜过每一寸风水宝地;那么多弟兄全去了,咱无论如何也要多倒几个斗,多弄一些钱给兄弟们的家里送过去,咱土狗没本事,也就只能给兄弟们多弄些抚恤钱了!

  一直红着眼睛的土狗抓着洛阳铲拼命挖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无论连里碰到了哪朝哪代的大墓,再不顾忌找到就开。

  每开一个墓前,土狗都会和身边的弟兄先对着墓碑连磕三个响头,点上高香向墓内的亡者直言相告,说明自己是为了给那些抵御异族入侵,不愿亡国灭族而战死的弟兄多筹几个抚恤钱,绝非故意相扰。众弟兄只拿财,不辱坟,万请先人谅解!

  在一个乌云满布的夜晚,连里找到了一个大墓,旁边背灯具的弟兄拧亮手电对着模糊的碑文一看,他妈的这里头烂着一条满清鞑子的走狗!怒气冲天的弟兄们啥都没讲,抄家伙就给这个王八蛋来了个大揭顶,当奴才,当汉奸,老子他妈叫你当!

  等火气冲天的弟兄们砸开墓室,却发现跟前这个大墓非常诡异,干蹦蹦没有一滴水的墓室里面四周高,中间低,无论怎么看就是看不见棺木被摆在了墓室的哪个位置。打头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小心的弓下身子,对着墓室看了一会,登时心里一坠;妈的,不会是墓中墓吧。

  连里的弟兄们二话不说,整亮了身上的家伙对着整个墓室不留一个死角的搜查。很快,一个心细的弟兄发现墓室中央的土面不对,扒开顶上掩藏的那层浮土一看,底下分明就是整面整面被翻过的熟土!

  听到招呼的土狗瞅准位置过来就下了铲子,可土狗铲着铲着却总觉得像是有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墓室里的所有活人,但土狗也不管那么多了,抽出铁镐对着棺材大致的位置一镐头下去,只听见咔嚓一声,薄土下面那个老朽的棺材被一家伙钉烂了棺盖,碎木头茬子搀着一丛泥土顺着镐尖飞溅而起。不过土狗和弟兄们连看都不看棺内有什么,拔出二十响对着棺里就是一梭子,把棺内的尸骨打的稀碎不说,临走前土狗还一口吐沫吐到棺材头上,大骂里面那个软骨头,带着把陪葬品搜罗一空的弟兄们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弟兄们发现连长倒了那个走狗的斗后中邪了,好端端正走着的连长突然昏倒在地,身上一片紫黑,满嘴说着胡话;一会奇声怪调的说什么你砸了我的棺材也就算了,还朝我脸上吐唾沫,虽说我丢了名节,却也受不得你这样羞辱之类的胡话。一会却又像平日的腔调那样疯狂的大骂,杀气腾腾的诅咒着没骨头的软蛋该当遭这号收拾,你他妈不服咋地!

  弟兄们吓坏了,赶紧抬着连长往山外走,可昏迷在担架上整整一天一夜的土狗胡话不断,不管弟兄们用什么法子,连长就是醒不过来。

  连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从东面过来一大股旋风,直直停在了连里的弟兄面前。一下子弟兄们都不走了,因为这些见多识广的老兵们总感觉眼前的风来得蹊跷,刚才他们看到那股旋风从东面刮过来时,树倒草伏,沙石俱散,已是在生死线上的挣扎多年的让老兵们骤然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气充斥在天地间,浑身发木动弹不得。不过这风停到面前的一瞬,却是那样柔和,让老兵们触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是那样的亲切和熟悉。

  倏而,老兵们泪珠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这是咱御林军长官的气息,一定是战死的长官见弟兄们有难来帮弟兄们了。

  担架上正说着胡话的土狗猛然在昏迷中惊喜的大喊:“军长!军长!我是狗子啊!张师长!钟师长!王师长!戴师长!你们来了!你们来看狗子了!来看狗子了!“

  “哈哈,你这个老王八蛋别他妈跑啊,有种接着打啊,刚才还那么横要让我魂飞魄散,怎么现在怂了?“

  “哎呀,张师长,您一只手就把他给捏成了末,都飞走了,也没让我再多打他一下出气。“

  “好,好,弟兄们都好,就是想长官了,长官啊!你们扔下弟兄们就走,连句话都没能给弟兄们留下来,就这样走了!弟兄们想你们啊!“

  “长官!你们不要走啊!军长!师长!你们不要走哇!不要走啊!长官!长官!长官啊!“

  风儿在兄弟们周围旋舞着,轻轻地,轻轻地远去了,老兵们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刚才来的是早已战死的军长他们,长官们还记挂着我们!

  悠悠醒来的土狗,血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弟兄们的哭声在山间随风飘出去好远,好远……

  过了一段时间,上面专门把虎义营和福宝营就近安排在了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驻防,希望能让他们休养生息,可没想到日军如影随形,再次燃起战火,燃尽了整个桂林。

  只是弟兄们还没见到日本人的影子,自己背后就全完蛋了,管城防的那个孙子叫韦云淞,妈了个逼的名字再鸡巴好听顶个逼用!还没打仗就提前实行“焦土政策”!把全桂林都给点了,稀里糊涂的全城就先成废墟了,连带着好多根本就没得到事先通知的平民都被烧死在了城里!

  看着躺在竹床上无人收尸的骷髅,看着到处都是烧焦的废墟,底下的弟兄顿时跳脚痛骂,痛骂韦云淞个王八蛋瞎球着眼子把中国人都他妈往死里坑啊!

  战事不利,坏种迭出,九十三军军长陈牧农这个脓包临阵脱逃,坑的外围阵地连告失守,一下子把全桂林都给卖了,让暴怒的司令长官二话没有的抓住这个怂包拉到桂林南郊将军桥刑场就地枪决!

  随即,日本人几乎可以说是踩着他陈牧农放的水,干脆利索的打到了桂林城下,等一打起来,满桂林的弟兄顿时臭骂如潮;又是城防司令韦云淞个杂碎,把2500万元的城防工事费给贪他妈一大半!你打,你姓韦的打你妈了个逼!

  该建的防御工事没钱建起,该备的障碍物件没钱备下,该买的军用设施没钱买来,结果桂林的城防工事就变成了几堆像纸片一样可笑的垃圾!国军阵地前啥要命的阴招都没整下去,只有一层单薄的令人嗤笑的地雷被简单铺设在阵前,就这些破烂连人家日军的一次扫雷炮击都挨不过去。还有倒钩铁丝网,因为钱被贪污了,原应是密密麻麻的布网现在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张跟个傻逼一样杵到阵前当笑话,其实对付这几张破网对面连九八破障都犯不上用,随便拿一掷弹筒照着扔一炮他就连桩子一起飞了!

  最缺德的就是韦云淞那杂种竟然连买灯的钱都贪!几乎没有照明设施的桂林阵地别说有防备夜袭的探照灯了,连他妈个灯泡都少见,这姓韦的我日你祖宗啊,你他妈跟钱过去吧!你个狗娘养的不知到日本人的夜袭威力吗?那种阴险的战术过来就要人命,哪支国军部队没吃过日军夜袭的大亏,可你妈的连这钱都敢贪,你已经不是喝兵血吃兵肉的事了,你这是索兵命的大罪!

  贪污军费,畏敌怯战,无能颟顸,搞到最后这孙子居然只是个撤职查办的处理?顶上的蠢货判的也太他妈轻了,这孙子该枪决!

  韦云淞你个王八蛋,也不看看自个身边的阚维雍,陈济桓,吕旃蒙这三个顶天立地的爷们,看看人家全部战死沙场的种气!哪跟这杂种一样,抱着脑袋就他妈知道跑,跑,跑!跑你妈的跑!

  姓韦的,看看人家这三个爷们,是个怎样的死法!

  当阚维雍将军走过一个棺材店时,转身对着身边的贴身卫士说道:“如果我这次打仗死了,你记得帮买一副棺材来葬我!”

  突围时身负重伤的陈济桓将军,在名片上写下遗书,用手蘸着自己的鲜血,盖上手印自尽!

  血战下,吕旃蒙将军带着身边的弟兄冲上去就跟日本人拼刺刀,来回冲杀数次,直到所有的弟兄亲眼看着;自己的长官在和鬼子拼刺刀的时候身中数刀壮烈战死!

  都是军人,咋姓韦的这个人渣就和人家差那么远,妈的,老子一直怀疑他当时的上头要么都是瞎子,放着这么多忠勇大将不用,非他妈用这样一个孙子;要么就是顶上那些吃屎长大的混蛋不是收了钱就是安了坏心眼,用人瞎到这个份上,你他妈到最后不完蛋操那才叫怪事!

  韦云淞是个王八蛋,可下面的弟兄却个顶个的爷们!哪怕炮击已经密集到阵地上脸对脸说话都要喊,哪怕那些带着尾音的航空炸弹像雹子一样砸遍了整个阵地,都没有一个弟兄脚底下抹油当他妈逃兵!

  往往在炮击里,日军都是潜到了国军阵前七十米以内的范围,只要炮火一延伸,日本人十秒内就冲上来了。

  大批的日军战车吱吱嘎嘎地开到了前出阵地上,借着呼啸而过的战机掩护,急速冲锋,直到隆隆地穿过了战壕,笨拙的游走在沟沟壑壑的阵地上,开枪放炮。

  当防区侧角的国军防空炮营挺起了黑洞洞的炮口,照着来回在阵地上俯冲扫射的日机咣当就是一炮,让这发急速冲越的炮弹擦着明黄的炎光正好砸在日机机腹下。刹那间一片漆黑的云白色的机身在空中当场翻了个个,一扇机翼当场抛飞,另一扇机翼蜷曲变形,整架战机曳着烟尾,大量的机身碎片散起一幕飞花,尖啸着落下了天空。

  趁着这个短暂的鼓舞和间歇,阵地上的国军将士抱起手榴弹捆子就往日军战车上撞!

  几轮下去,日军战车全部报废在了尸横遍野的国军阵地上。

  剩下的国军弟兄,举起手中上了刺刀的长枪,冲锋射击。但对射中的日本兵阴招也不少,他三八大盖本身的冲击力就不小,子弹还个个都得有三寸长,再把弹头手动挫开几条线,威力不比达姆弹弱到哪去,打人身上那都是立凿一个比拳头还大的窟窿!

  可就这,弟兄们还是挺着胸膛就上了,直到把日军打下去之后,才发现好多国军弟兄的尸首都已经被打烂在阵地上,活下来的弟兄只得用一兜雨布把尸体碎块兜起来抬走。一路上,雨布里还在不断的滴着殷红的鲜血,淅淅沥沥,不绝如缕。

  此时的河东苗山下,大批日军登上了成排的冲锋艇扑向对岸。可就在他们登上岸边的一刹那,大批壮、瑶族的勇武义民,挥舞着大刀长矛,在一片慑人的呐喊中,犹如遮天的黑色洪流,冲出了密密的丛林。

  一排排弹雨洒过,巨浪层层流落,血花四溅,活着的勇士越过族人的遗体,爆发出一阵撕裂天空的怒咆,势不可挡的冲入敌阵,暴烈厮杀。

  惨烈的肉搏战中,最豪勇的死士坦胸露腹,高举手榴弹冲进日军军阵,唯听一声巨响,大排的日军官兵在一片血雾里纷纷倒下。

  土枪浓浓的白烟在混战里不时升起,而日军却是惊恐的发现;这些悍勇至极的对手,哪怕被刺刀划开胸腹,双目依旧闪着灼热的烈光,低哑的嗓子嗬嗬有声,直到嘴角喷涌的血水沾满了盘虬的乱须。

  河面上,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身负炸药包,驾着竹排,满载炸药往日军舟艇上撞!

  一阵密集的弹雨横扫而过,许多老者身中数弹,大吼着倒入河面。甚至还有老人被击穿身躯的枪弹引爆了背上的炸药包,窄小的竹筏在一团血肉的轰鸣里,翻转着沉入河底。

  为了突过这道死亡火线,大批老人跳下竹筏,将炸药包举过头顶潜水抵近,只是有些炸药包被一枪打爆,在暗浊的水面上掀起了一股股血红的水柱。

  许多岸上的族人悲伤的看见;同族的长者在飘满尸首的水面上强行突过火网,猛然跃出水面,贴住舟艇上的鬼子拉响了炸药包!

  阵阵的巨响中,残肢,碎木,血肉,在巨大的水花中飞向天空,无数舟筏残骸和人体残块在层层的波浪中上下翻涌,直至将原本满泛着雪白浪花的漓江江水,染成了一片赤红。

  多时的鏖战,寨子里的青壮男人们几乎全部战死,但树林里冲锋的铜鼓依旧声震四野,大量的老人和小孩举起竹矛刀枪,在鼓声中暴吼着对向日军正面发起了毫无遮拦的冲锋!

  骤雨疾风,血溅五步,冲锋的死士躺满了宽广的原野。而在仿佛倒流了时光的战斗里,如果不是双手死死抓着步枪火炮,每一个日军士兵都认为自己回到了战国时代,回到了那个武田上杉,织田德川的大名拼杀!

  许多日军几近崩溃,面前的中国人根本杀不绝,这些不怕死的男人们一波接一波的冲锋,因为狂热的战死,是他们唯一的光荣目地!

  这些冲锋的死士,都是民团的兄弟!在桂林城下的死战中,最勇猛刚烈的中华死士,就是民团的兄弟!

  桂林之战,仅在漓江上就有7000多日军战死,整整5000米的江面上,到处都漂浮着中日两军的尸体,整道江水几乎被染成一片鲜红。

  在战斗中士气低落的日军部队,逡巡难前,攻击犹豫,以致多次出现暴怒的日军高阶军官,甚至是将官,直接手持指挥刀亲临战场压阵,并且所有的日军督战部队全部严格执行一条近乎残酷的军令。

  进攻部队,凡回头或转身者一律格杀勿论!

  不日后,日军第五十八师团师团长在战报里声称。

  “我师团在桂林遭到了广西当地土著武装的顽强阻击。这些土著武装的装备虽差,但是极为凶悍至死决心甚浓,其勇猛为国军远远不及,我军士气低落到极点。”

  据当时日军递交大本营战报记录。

  “皇军在桂林一役中阵亡1.39万人余人,伤1.91万余人,失踪300余人,其中阵亡9名大佐级别的联队长,31名中佐级别的大队长,近100名中队长和小队长。漓江之水为敌我两军的血染红透,此役是我一生中所经历到的最惨烈的战役,并非在于规模,而在于敌人之勇猛。”

  还有位经历了桂林之战的日军军官,在日记中记述道。

  “自小听说之桂林景色宜人,为世之罕见,但今日我军遭到了自战争以来最凶猛的抵抗,城中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地雷,全城都在肉搏。我大队900余人在战役结束后仅剩70余人,且多为伤兵。在战后从敌人死尸上发现桂林之敌军的武器,竟然大多为我日本国40多年前已淘汰的火枪。如此简陋的武器,居然令我们遭受到如此巨大的伤亡,虽为敌人,但亦为之忠勇精神而感慨。”

  日军冲进桂林城二十七次,又被打出来二十七次!桂林之战,其惨烈程度,已是空前震撼!

  “听!这是我们老宁家的铜鼓,老宁家的男人们,有没有勇气共赴黄泉?”

  一片雄武的欢呼从阵前那位大吼的骁骑身后激然而起,在阵阵豪壮的鼓声中,狼骑们长啸着惊天的烈吼,向着日军阵地奋死冲锋!

  一排刀矛雪锐的狼骑,撕破硝烟,狂怒的冲锋而出,飓风般的席卷了整个大地。

  嘭嘭嘭,日军阵地上的大炮喷着长长的火舌,爆散着可怕的威力,连沉重的钢铁炮身,都是颤抖着往后一震。

  巨响中,翻飞的泥土混着草块四散,狼骑在一片掀起的泥浪浓雾中大批中弹,甚至有前方的战马刚倒下就撞上了后来冲上的战马,一瞬间,两人两马,双双倒下。

  眼看着狼骑越冲越近,打疯了的日军全部站起身,手持步枪一排排的平射。顿然间,狼骑们连连中弹,坠落马下,可残存的狼骑们迅疾如风,冲过日军单薄的狙击阵地,马刀一带,一颗系着钢盔的头颅,瞬时就在一蓬鲜血中高高飞起。

  后面的日军亲眼看见;联队里最勇猛的中队长,中山佳平少佐,在目睹了本中队被骑兵冲散时,独自挥着武士刀徒步直冲骑阵。当少佐合身磕开一道迎面而来的刀光后,反身一刀砍断了战马的腿蹄,那位从疾驰的战马上骤然摔下的骑士,立时跌碎了内腑,吐血阖目。

  可佳平少佐下一秒就被一柄长矛前后刺通,随马飞起,尖利的矛尖上还滴着温热的血肉碎渣。

  当狼骑们突破了面前的日军阵地,冲到了一处宽阔的草野时,数挺九二式重机枪刮起了一阵炽铁飓风,翠绿的野草被重弹溅飞,掀起一股股喷泉般的泥柱。而那冲锋的狼骑们,在流火跃星的明光里,暴发着杀戮的怒吼,纷纷中弹坠马。

  最后的骁骑,在鲜血喷涌的弹雨下,一把掷出了手中的马刀,只是那柄闪着夺目银光的雪刃长刀,带着陵迟的疾风,直直插在了离一个日军士兵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兀自震颤。

  已是拼尽全力,斩出了最后一击的骁骑,壮绝的啸发出一声血烈的长吼,热血四溅的摔落马下。

  这场震撼了心扉的战斗,带着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颤抖,飘然流散。但令日军肃然起敬的是,所有战死的狼骑,全部脸朝下,头朝前的冲着日军阵地方向,直到死,他们还都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爷爷,爷爷。”

  “呵,武之助回来啦。”

  “爷爷,教授我们历史的美雪老师,在课间不断提到一个叫做中华的国家,但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昔日的中华啊,辉煌强盛,强盛到了让我们甘心以家臣的身份来侍奉她。可是后来呀,中华覆灭在了连天的火光之中,曾经伟大的文明,如今却荡然无存。”

  “而我们远在东瀛的大和民族,才是继承了昔日中华的唯一正统民族,至于现在那个霸占了中华故土的冒姓者,不过是支那而已。”

  “可我们家那把金柄马刀是怎么来的呀?”

  “是从战场上得来的。”

  “战场?”

  “是啊,那是一个叫做桂林的地方,一个让帝国陆军,永远忘不了的断魂之地。”

  “如果有人问起我们,问起我们这些经历了整场战争的老兵们,当年在中国哪一战最令人魂飞魄散,所有的回答,一定是桂林之战。哪怕到了今日,我们仍旧不愿回忆,不愿再忆起那场旧日的血战。”

  “在那片景色秀丽的山水间,浸满了鲜血和生命的无声哀鸣。”

  “当年,我们是在用双手,去阻挡大海的怒涛。”

  多少年后,那位幸存于骁骑最后一刀下的日军士兵,在故乡的樱花林里,向着所有的访问者诉说着当年残酷至极的桂林血腥。

  而在他最深的梦里,总会梦见一轮如雪的圆月下,数不清的黑影,披着夜色的华裳,骑着高头骏马,随着一声长长的狼嗥,举起了雪亮的长矛……

  此刻的桂林,即将陷落,但还有一个七星岩久攻不下,死命抵挡。随后,日军使用了毒气弹,国军守军在毒气和配合的进攻中,基本全军覆没,可当日军冲入七星岩岩洞时,洞内的国军伤兵以必死之心,抱着国军包手榴弹与洞中日军同归于尽。

  后来,日军封死了所有的洞口,施放毒气,洞内832名国军伤兵,全部壮烈殉国。

  抗战胜利后,来人开洞检视,却见所有殉国军人的遗体,均为生前战斗姿态,至死未变,诸人见此,无不泣下。

  “兄弟们,桂林城的弟兄拼光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交出性命了!”

  面对着无边涌来的黄色狂潮,宁虎冲着营里的弟兄,冲着黑叔,麻三,宫明,狐爷,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大吼出声。

  “诸位兄弟,到了下边安心的走,我宁虎还在最前面为你们开路!”

  “大哥,哪怕就是到了下边,我等弟兄还是只认你这一个大哥!”

  “死就死!大哥,我等弟兄,怕他个鸟来!”

  “哈哈哈哈,好兄弟,我宁虎这辈子没白活!弟兄们,上路啦!”

  现如今,早已热泪满眶的宁虎,拍着怀里的横刀,对着魂命相依的生死兄弟,呢喃低语。

  “老弟诶,哥哥我咋会丢下你一个人去呢,路上等等我,老哥随后就到。”

  未几,黄色的潮水狂涌而至,寥落的身影俄顷湮没,却只看见山的那边,早已浑身是血的地龙土狗师徒二人,哈哈大笑着拉响了身下整整一箱的手榴弹!

  血战过后,宁虎双手拄刀,怒目圆睁,屹立不倒,气绝战死。而在离去的宁虎周围,躺满了虎义营弟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苍凉悠远的歌声,久久徘徊,杳杳迟留,那位最后的国军弟兄,看着围上来的日军官兵,微笑着拉燃了身下的手榴弹捆子。

  “报告长官,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御林军全军集结完毕,请长官训示……

  天已昏黄,岚暮丹彤,早春盛开的樱花在一缕淡凉的风中,如雪飘零。

  忽几昔阑,一抹透过云霓的晚霞,在那随风流转的漫天花雪下,泛着七彩的斓光,匀匀洒在一位威武纷扬的将军身上,而将军就这样安详的伫立在晚风中,静静地听着夕阳的呢喃,夜莺的吟唱。

  “父皇,父皇,这里有一位大将军,好威风啊!”

  一对父子走过幽静的小路,来到了宫殿园林的最中央,只不过那个衣饰华丽的年青人明显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当他看到一位仿如天神的鎏金将军铜像后,不禁叹然出声。

  鬓发斑白的老人恭敬的跪坐在草地上,向英风烈烈的将军叩首施礼,然后拿出最贴身的一张白色手帕仔细的擦过手,这才将燃着的檀香高高举过头顶,轻轻立进了一方积满香灰的闪耀铜炉里。

  香烟袅绕,将军跃马挥刀,夕颜弥扬。

  旁边的年青人早就和他父亲一样,跪坐于地,向将军叩首行礼,只是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和父亲只有在祭神时才会行此大礼。

  “太郎,你知道这位将军是谁吗?”

  “父亲,太郎不知。”

  “他是唯一一位有资格享祭在神殿最中央的中华将军。”

  “父亲,是您那个时代里最忠烈勇武的毅威将军吗?”

  “是啊,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位真正的武士,一位尘世间永远也不会再有的年轻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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