澭京三月的一场大火由东郊而起,一路烧到环城的澭河才被国人齐力扑灭。业火炽烈绵延,将原本绿意深沉的小道变成火照之路一般,葱茏的树木被榨干,一点火星字溅到叶片上立刻焦黑了一圈,如同被蚜虫啃噬一般。烟火的焦香味和草木被烘烤时的清香混杂在一起,隐隐约约还有丝丝奇异的味道,香甜之中又透露出酸意,血肉被烈火吞舔干净,肉食般的熟香刺激着众人因饥寒交迫而变得灵敏的嗅觉,欲罢不能。明知那样的味道闻不得,明知那样的温暖接近不得却依旧走上前去,火焰化作利齿的猛兽一口咬在伸出的手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切身体察到入骨的疼痛才堪堪清醒过来。纷乱飞舞的火星如同盛夏之夜的流萤一样,潮湿的河滩上温软的腐草丛中幻生出点点星星的萤光,再经夜风一吹,浪花般翻涌着就要袭上漆黑的天幕。这一场大火捎走了人人憎恶的平成君,烧光了成王凝聚的最后一点精气神。成王苦苦支撑了许久,最后一点意志被那场大火如同烧断木炭一样轻易烧毁了。原本横在绍熙君之前的唯一障碍就此消失,民心所向的绍熙君如国人所希望的那样,在大火之后的第二天就被册命为太子。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也礼仪完备,一点错处也没有,仿佛早已准备好了。只要是民心所向,即便是举旗造反只要登高一呼也会所向披靡,更何况是太子,最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成王驾崩的消息七月才传到兰陵,又过一日之后绍熙君登极的消息紧随其后而来。仿佛是刻意而为之,平成君被处死之后,成王驾崩的消息与绍熙君登极是同一个意思,何必多此一举?绍熙君以太子身份登位,称安王,保留成王年号一年,次年改元。天子登位按礼诸侯都是要前往澭京朝贺的,但现今洛室的尊贵威严已大不如前,父君病躯不能承受遥途颠簸就指派了四公子恒昌代为朝觐。恒昌领了吴君的命令立刻准备动身,这一天阿光亦前去饯别送行,只是恒昌一直都不相信阿光送的是他。今天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日子,因为恒昌要离开兰陵,宜安君也自觉诚意表达的差不多了,踏着满城破碎了一地的芳心打道回戴国,公子煊亦要去澭京朝拜。虽然世人私下还是公子公子的称他,然而事实上他已是一国之君,此次朝觐也是按照诸侯之礼行事。流光向来不喜欢别离时候,诚然她不会泪洒长亭,但烦闷哀愁还是会郁结在胸口,难受的让人想哭,更何况要送的还是心之所系。恒昌与宜安君很是识趣的没有说话,因为鄢君与阿光两人实在让人不禁要皱眉。这两个人呢,一个靠在车轩上翻着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竹简,虽然行为让人很是窝火但衣着却让人耳目一新,终于肯脱掉了让人想撕碎的无趣沉闷黑衣。少年人果然还是要穿明朗一点的颜色。鄢国尚水,于是今日鄢君就穿着明澈如澄江水一般颜色的公侯常服,四处翻腾奔涌的海水纹晃得人眼眩晕昏花,仿佛整个人都淹没在清冽的江水之中。漆黑如墨的发丝因疏忽没被玉笄束缚,在微微的清风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耷下又扬起,秋千一样荡漾着。向来严肃的人似乎被这一绺顽皮的发丝惹得心烦意乱又不足够重视,只是随意敷衍的吹了吹。另一个,连月苦学音律的四殿下,仰着头看天上身姿矫健的飞鸟,上扬的纤细脖颈上隐约可见一根缠绵的红绳,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恒昌与宜安君对视一眼,宜安君凑近恒昌耳边小声道:“大约是少说话不说话的那一位惹得伶牙俐齿的那一位不高兴,一来二去也就无话可说了。”恒昌点了点头,似乎极为赞同,他站正咳了一声道:“阿光,也不知道你雷纹绣的如何了,不如得空再绣一个香囊?”阿光回过神来,不再看早已没了影的飞鸟,没什么表情的答道:“两位嫂夫人比臣妹还闲,四哥何不让夫人们去绣。”恒昌被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宜安君瞄了一眼低头看竹简的鄢君,略带好奇与奸诈的笑了一笑,“殿下昨夜烹的茶不知叫什么,我回戴国也有心炮制一二。”阿光先是一愣,未及询问宜安君她何时与他会面烹茶夜话,便听竹简啪的一响,阿光顿时嗅到阴谋的气息,暗暗抽一口冷气入坠冰窖。平日里珍惜不已的竹简被随意的一卷,目光不急不缓的自其上移开,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千载难逢的愠怒表情就像是下水的半片葫芦,怎么捺也捺不下去,他眼中的雾气尽数消散了,全部凝成水珠,在寒冽之气漫延时瞬间冻结成三尺寒冰。看这表情是山崩了还是地裂了?阿光暗道不好,抢道:“宜安君昨夜不是与四哥一处吗?”四哥很是迅速的摇了摇头,宜安君但笑不语,侯姣红了一张俏脸道:“恒昌昨夜在妾身处。”阿光自觉无力回天,只能默默的捂住眼睛,初空若有所思的火上浇油道:“难怪昨夜殿下称病谢客。”墙倒众人推,败鼓万人捶。阿光咬牙切齿的笑了,牙齿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卫煊走到阿光身边,轻柔的嗓音不似眼神般让人遍体生寒反而夹杂了半丝笑意,“你跟我来。”阿光此时有些后悔前来送行,如若不是要送行她或许已经在和大师论琴道了,哪里是现在这样虎环狼伺的境地。鄢君已走过数步,袖子柔软的拂过手背的感觉还残留着着些许,阿光默然的跟上他的脚步,才走了几步鼻子就被撞得一酸,少年身体清癯飞如同高崖青松一般,身后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阿光很没出息的红了脸,头埋得更低,她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轻易抬头去看那些变幻多姿的脸色。一来二去的无话可说,其实无关风月而是将言未言欲言又止的尴尬别扭。他几乎就要说出来,她几乎就要问出来,于是相互等待着先迈出那一步,蹉跎到如今。待鄢君第二次停住,阿光的呼吸莫名一窒,忘却了方才的坚决,轻易抬头的瞬间就被一团阴影笼罩了,明澈如澄江水一般颜色的阴影。春风一样的气息拂过人面,带着如帘细雨吹绿江南的岸柳,梦境也被润泽,细嫩的春草葳蕤的生长。他吻在了柔软的耳垂上。血液如同感知到绯色唇瓣的温度,兴奋的朝着那一处涌去,白璧似的耳朵登时如被丹砂点染了一般,一片绮丽鲜艳的赤色。铺陈绵延,仿佛春风一吹,桃花开出一路的繁华,待至轻轻陷下去的梨涡却如迎风柳絮一般轻轻扫过,温然而至。阿光颤了颤,细碎如紫薇花般似的呼吸也随之紊乱,公子煊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无可奈何一般重新低下头,轻声问道:“说说看是什么茶?”阿光摊了摊手,闷声道:“我怎会知道,大约是无名、莫有一类的名字。”公子煊不禁笑出声来,“虽然知道公子绾说的是假的,但偶尔装点傻似乎不错。”阿光先是一呆紧接着气得极想踹他,诚然堂堂一国之君是不会如此昏聩的,要是一句谣言就能扰乱清明耳目那才是不合人君。阿光想踹他,很想,但半道上又隐忍作罢,所以就成了摇摇欲坠的模样。“你这是高兴的手舞足蹈了?”公子煊挑了挑眉,笑容里夹带着不容忽视的戏谑。流光缄默着不语,迟疑了片刻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的发亮的陶埙递到他眼前。雪白的手掌,淡淡的纹路如同刀斧浅刻一般,十指因近来弹琴弹得太勤而稍稍伸长了些,修细纤长而蕴含力量。他忽伸手扣上阿光的手腕,指尖仿佛沾了阳春的碧波湖水,轻点一下便画下一圈涟漪,掌心向上托着漆黑的陶埙,一刹无言。“这便是你做得最好的一个?”公子煊轻声问道,语意缱绻,阿光脸一红,负气一般道:“不要算了。”她的手还未及收回,公子煊已将她的手掌覆住,圆润光滑的陶埙如一粒珍珠般躺在两片柔软的蚌肉之间。忽而阿光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公子煊但笑不语,阿光自觉她的反应在他面前总是慢了一拍,只得换了话题又问道:“那几株郁兰你可喜欢?”“幽幽其芳,虽然还未开花却已是满室馨香。”他顿了一顿,笑道,“等我回来的时候,花一定开了。”这隐约誓言一般的话语听得阿光心中不禁一动,公子煊抚了抚她的发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我想看一看你的背影。”如果不能一直伴你左右,就是看着你离开也好。阿光缓缓笑了,公子煊接过她掌心的陶埙。轻而缓慢的错身而过,仿佛是路人不经意撩擦着宽大的袖子毫无感觉的走过。她向来是从不回头,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破例,衣裳旋开一朵复瓣的春花,袅袅婷婷的开放又收回,“我会等你回来。”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原先的念头,省去了几个字,意境却大不相同。光影因微起的和风而混乱纷杂,时光飞快的流逝,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从树叶间隙漏下来的光一瞬间变得雪亮如刀剑,毫不留情的寸寸割裂所有温情柔软的心思,风又扬起,粉碎的干脆,灰尘一般弥散,模糊了视线。他动了动唇,眼中忽然狂乱生长出纠缠在一起的无数野草,永远清理不干净的野草。咽喉像是被泡在烈酒之中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恨不得撕扯束缚,将自己的心一片片剖出来,血淋淋的昭示于人。可是到现在,这颗心仍旧活生生的跳动着,不知死活的放肆悸动着,自骨髓中奔腾而出的痛苦让他连虚伪的笑容也不能凭空捏造出来。然而没有人在意他此刻如往常一样的凉薄无情,寡言少语,眼神也依旧如朔雪冰封。阿光将视线一垂,阴影停留在梨涡旁,停留在他仍未到达的唇边,极盛的复瓣春花再次绽开。阿光的脚步向来很轻,这时却如黄钟大吕一般放大了无数倍,直直撞上一颗看似固若金汤的心。他没有说出来,还是没有说出来。安王登极至今,王后之位依旧高悬未决。依众人猜测十有八九仍是韩国之女,只有韩国之女的尊贵身份才足以匹配意气风发的安王。只是出人意料的,安王加韩侯爵为韩公,对婚嫁却只字未提,到现在连小道市井上都没有半点传闻。安王登位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仍是修建澭京破败之处,虽然大兴土木但都是平民居所而非王宫内城,这一下本就极得民心的安王更受黎庶爱戴。第二件事是攻打从西南进犯的蛮夷,三日之内集结出二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所有的铠甲兵器皆是出自洛朝国库,以不可阻挡的凌厉之气势如破竹的一举肃清了侵扰进犯的蛮夷。安王的这次征伐极为迅速果断,成绩斐然,敏锐的政客却自其间嗅出异样。短短三日,二十万精锐,国库囤积的兵器,别有用心的揣测再加上众人所见,杂七杂八的谣言一阵掺和助兴,添油加醋一番之后,答案呼之欲出。洛朝最东方的那块富庶之地,那地方,连流淌的水都是甜的吧,织锦绣绮的土地最容易被人窥伺。虽然安王原本并不打算攻打蛮夷,但让人高兴的是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了。这一次兴师远征让原本蔑视洛朝宗室之威的大小诸侯立刻本本分分的赶往澭京觐见朝奉。一不朝,削其爵;二不朝,夺其地;三不来朝,六师夷之。安王先加韩国爵又攻打蛮夷,可谓恩威并举,说不准下一个加官进爵的是哪一国,也猜不到下一次数十万精锐强悍的王师攻打的是哪个僭越犯上诸侯国。安王不负众国人所望,宣扬了灿若朝阳的王室威严,使得天下之人莫敢小觑。澭京安王开朝的第一次朝觐,声势浩大的空前绝后,规模之大是成王一朝绝没有的,连穆王一朝也没有这样的盛况,洛朝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国君全数抵达澭京拜见新王。安王端正坐在九仪殿上的王座上,十二章冕服绵延迤逦,直衬得座中人的威严尊贵愈发隆盛,一张玉似的清俊容颜上不见喜怒,诸侯更加胆战心惊,此时没有表情是最可怕的表情。诸侯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平成君登极仍能轻易的糊弄过去,皆大欢喜天下太平。只是如今的安王在做王子的时候,洛朝大小诸侯国便游历过半数,若是他有心,各国诸侯的后宫里有多少女人他大抵也是可以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的。不仅如此,安王必定极有手段,不然他凭什么夺去了平成君之位,又凭什么让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凭什么让成王迟疑犹豫二十余年。这是一个对诸侯行径了若指掌,行事滴水不漏,心深若海的王,以绝对的威仪压制气焰嚣张的诸侯国的王。“众卿不远千里而来,先安排在别馆住下,再一一禀告政事。”安王对着跪了许久的众国君不冷不热道,十二道白玉悬旒动也不曾动过,黑压压的一大片臣子似沉默的海,蓄意谋划一场可将人瞬时吞没的滔天巨浪。忽而安王偏头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雍和高贵温文有礼,“今日就先从吴鄢两国开始。”恒昌心头一寒,侧眼看见面无表情的鄢君,这样的表情与阿光神游时却有几分相似。“众卿退朝。”内侍忽地高喊一声,鄢君将视线投在脚前,众人皆无言的返身出了大殿,海水退潮后只剩下两人中流砥柱一般峭嶙嶙的站着。“怎么不见吴君,反倒是公子前来了?”安王动了动嘴唇,微凉的字句便从两唇间的缝隙里挣扎着挤了出来,开头便是诘难。恒昌不敢马虎,连忙上前恭敬道:“父君连月重病,几近膏肓。”安王半晌才哦了一声,喃喃低语似的道:“吴国,还是没有世子吗?”恒昌心中一刺,仿佛荆棘遍地丛生,一下戳进心房,指尖早已愈合的伤口仿佛又迸绽开,正沥沥滴血,“回王上,吴国君夫人并无嫡子。”安王似乎笑了一笑,白玉悬旒微微一动,“吴君既然派遣公子来,像是及爱重公子的,不如趁此册命为世子?”恒昌几乎要重新跪下了,鄢君若有似无的瞥了他一眼,那冰凉如六瓣雪花的眼神看得他心头又一寒才止住了,“宗法祖制,臣不敢违抗!”恒昌这一句话很是用心险恶,安王却只叹了一口气,仿佛若有所思,“吴君迟迟不肯册命世子,难不成是想效仿滇阗吗?”这一次恒昌再没忍住,不可控制的跪下了,滇阗王是可由滇阗王女担任的,若滇阗未灭阿光的母亲便是下一任滇阗王,而吴国的君夫人这一生就只留下了阿光一个嫡女。“父君绝无此意,只是……”“只是什么!”安王突然站了起来,声音狠厉,十二道白玉悬旒因此纠缠成一道,仿佛是一味缠曲卷绕的藤蔓纹。安王坚决的干涉吴国内政恒昌再无话说,只在心头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甚恭敬道:“全凭王上旨意。”安王这才坐下,平心静气的说道:“公子请回,孤王要与鄢君长谈一番。”恒昌抬眼去看一直沉默着的鄢君,阿光曾说鄢君最像是温和丰沛的淇水,只是此时平静无澜的表面之下该是如何的惊涛骇浪!恒昌缄默不语,起身去追寻方才退潮似的国君们,他是最后一滴水珠,剩下的两人早已被冻成了融之不化的坚冰。待恒昌走了,安王十分悠闲道:“鄢君不曾佩剑,去取白影剑来。”众侍从一时不知安王在想些什么,但依旧去取了白影剑来。此剑极为灵巧轻盈,剑身修长而丽,每每出鞘总有阴郁冷光喷薄而出,细看之下却又是雪似的纯白,仿佛一道流动的水影故而得名白影。安王除下冠冕又换了衣裳,回来时手中仍拿着他用惯的青霜剑,宫人恭敬的捧着白影剑站在殿中鄢君的身旁,安王笑着步下丹阶,“天下铁器大抵出自吴国,只这白影既为名剑却并非出自吴匠之手。”鄢君自宫人手中接过了白影剑,悬旒之下的脸有些过于平静了,平静的让人想用锋利的剑刃划破。鄢君看了眼剑鞘上的凤忽而道:“滇阗难道不算是吴国吗?”安王拔出了青霜剑,对着能映出人面的剑身微微一笑,“那可大不一样,就像是甘陵六地,能算是吴国的吗?”鄢君眸光又寒一分,却只握着剑鞘丝毫没有出剑的意图。安王身影如一道黑色的疾电,眨眼间已掠到跟前,对准了鄢君的眉心便能刺下去,只是鄢君因为身为臣子才不可反抗。青霜剑狠命击打在凤目上,森冷的凤眼上开出一朵火明的花,灼痛了人眼。安王伸手夺取了剑鞘,苛声道:“出剑!”如海上之雾一般喷涌而出又浓郁的像是南蛮之地能夺去人命的烟瘴,不待鄢君自那要命的烟瘴之中挣脱,安王的剑已再次落下,步步逼近,招招凌厉,而鄢君只有且战且退。安王忽的冷笑一声,眼眸中迸出杀意,“卫煊,若那夜是孤王持着青霜,你还有命吗?”卫煊这是才笑道:“幸而不是王上亲自动手,否则臣就只能逃到清漪宫里去躲避了。”他极是闲适,甚至抚了抚腰上佩的玉璧。安王眼中沾带了些许怒意的红,“那场大火的滋味可还好吗,孤王可是命人洒了许多桐油。”烈火烹油,烟熏火燎出沉沉的怒气,水雾一样氤氲浓厚。两柄剑撞击在一起,擦出比日光还有晃眼的一连串火花,两人抵剑而立,渐成掎角之势。鄢君的表情被悬旒遮住不很分明,只是冷冷笑道:“甘之如饴。”安王气得快要笑出来,不防大殿高高立着的门被突然撞开,被侍卫拼命拦住的章宁公主一脸错愕,她有些惊奇的唤道:“二哥?”安王面色阴郁,章宁公主欲言又止而最终是安王收了青霜剑,“白影就留给你了。”鄢君也不谢恩,径直走了出去,依旧的风度翩翩仿佛真的只是和天子一番长谈。章宁公主略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鄢君,目光随着微晃的青玉珠悬旒微微一漾,好比是澭河上漂漂荡荡的水灯,随着水波左右摇晃倾斜,终带着那细微隐秘的小小心思远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