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收到了玄净宗宗主的手信。”
池黎抬手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岂济延宗主希望青城派可以与其结盟。家父尚在考虑,但是叔父他……长辈之事,在下不好多嘴,只能是赶来知会你,希望你有所准备。”慕芝迢面色为难道。
“倒是多谢慕公子好意了。”
慕芝迢踌躇片刻,又低声道:“你知晓他们想要什么罢。”
“大约晓得。”
“他们对此志在必得。”
池黎笑了。
“你要小心。”
“自然。”
“怎的不见风渊先生?”
“他离开了。”
“可是你有事交代他去办?”
“无。只是约定之期已至,他自然不会留着了。”
慕芝迢一时讷讷。
池黎语气如常问道:“慕公子可是有事要与他相付?”
“不曾,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慕芝迢佯作无事,心底却有些懊恼,如此,他之前的计划可都派不上用场了。
池黎叹了一声,“不瞒慕公子,我身边就只有这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他这么一走,教我实在是不习惯。”
“自然的,他跟在你身边很久了。”
“往日我还能常出府去看看,可现在爷爷奶奶却不轻允我出去了。总觉得我一人带着丫头们出去,不甚安全。”
“余城主多虑了,只在城内,定是无恙的。”
池黎只是再次叹气。
“池黎小姐若因此烦恼,在下倒是能帮上一二。”
“这话怎么说?”
“在下近来在华汤城附近游学,若池黎小姐出府,在下可相陪一二。如此,余城主余夫人可放心罢。”
“恐怕不好。”池黎皱眉道。
“结伴而游,行止于礼,有何不妥?”
“太劳烦公子了。”
“何来劳烦之说?此等机会,求之不得。”慕芝迢眉目温和地笑道。
池黎稍稍思索片刻,“那阿黎就不推辞了,改日出游,再传信与公子。”
“好。”
“家师与我还有事要商,若公子无要紧之事,便不留了,改日再设茶款待。”
“池黎小姐自便,在下这就告辞了。”
“实在是抱歉。”池黎起身福了福身子。
“不碍,池黎小姐留步。”慕芝迢回礼。
遣了芳草送他,池黎独自回了院子。想起慕芝迢方才神情心下不由嗤笑,这离间之计,他使得也太不好了些。
“这便是了。”熏池将几卷绢帛放在了案上。
“这似乎不是师父的字迹。”池黎拿起一卷随意看了几眼,道。
“为师总不会每件事都亲力亲为罢。”
“是弟子愚笨了。”
“你自己先看着,为师有事要出府,三日后回来。”
“弟子知道了,师父且放心。”
“莫要出府。”
“弟子晓得。”
待熏池走后,池黎便唤来了绿萝,告诉她自己要闭关半日后便阂紧了房门。留了一个式神在屋里,使了遁地的法子去了沙洲了。原先还想着夜里趁师父睡了再去,此番,倒是叫她不必多等了。
腾云驾雾,瞬息可行百里,虽不及御剑飞行来得快,但沙洲距华汤城算不得远,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
东莱城早就有人守在哪里,见她来了忙引着她进那发现了明律真言的小洞天。里面的石桌石凳看着有些年头了,本该凹凸不平的崖壁被灵力修整的极为平坦。池黎想着,此若是无主之洞,日后来此清修倒是很好。
明律真言在小洞天的最里面,那是一个用阵法单独辟出来的小空间。那阵法可以保护里面的书卷千年不朽。只是可惜阵法已经不完整了,只护住了少部分的竹简纸稿。
明律真言恰在阵法的破损之处。
池黎手上覆了灵力小心的拿起明律真言,遗憾的发现上面许多内容都看不得了。
因不敢拿出洞府,也不敢点起火把,池黎只好在略显昏暗的洞穴里翻阅得来不易的仙家宝物。
看着看着,池黎不由轻轻‘咦’了一声,她竟然看到了有关熏池的记载。
……天府历亥年册武罗熏池泰……居傲岸之山……东极门下……天机历丑年山神熏池擅取龙气……帝不愉,遣天将取雷钉伤其足太阴脾筋…….废除神位,逐出白玉……
伏在天池池畔的风渊微微张开了双眸。
“风渊大人。”顾淮安行过礼道:“殿下已拿到明律真言。”
“有关武罗的事,你再找个机会让她知晓。”
“是。”
“别说太多,点到即可。”
“是。”
“她……近日如何?”
“安好。”
风渊闻此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既是安心,又有着几分抑郁。
“今儿个,慕芝迢去拜问了殿下。”顾淮安略显踌躇道。
风渊的面色立时冷冽了下来。
“只去和殿下说,玄净宗邀青城派结盟。”
“还说了什么。”
顾淮安有些后悔。风渊现在的声音像是掺了冰渣子,两颗尖锐的犬牙也若隐若现。
“旁的、旁的就没什么了。”
“查清楚他是谁了?”
看着风渊缓缓摆动的乳白色尾尖,顾淮安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自讨苦吃。勉强使自己不至于发抖,干哑着嗓子回道:“有些眉目了。”
“说。”风渊语气愈发不耐。
顾淮安猛地跪伏下来:“请风渊大人再给属下几日时间,准属下彻查清楚后再来回禀!”
“仅此一次。”
“是,谢风渊大人体谅。”
“回去罢。沙洲的回之,或许派的上用处。”
“属下知晓。告退。”
“长光殿下。”风渊直起身向着一处拜了拜。
“既然来此,为何不归真身。”长光从虚空中踏了出来。
风渊垂眸不语。
长光看了眼远处被困于池中的灵蛇,对风渊道:“你可知,再不回去,这真身便保不住了。”这潭池水乃天地间恶业所化,其中怨气不知几许,若无神魂护体,过不了多久,这真身便被侵蚀殆尽,做了这恶业的祭品。
“臣心里有数。”
长光不好多劝,只再次给了他一个火红的丹丸。“我大约猜得到你要做些什么,只是,何必?”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什么样子,才算的上是还清?”长光问道。
风渊一时愣怔。
“够了。”
风渊固执的摇了摇头,执拗道:“不够。”
长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古神已经陨落,真正能与天同寿的,除了我们几个,只有你了。你不在,以后漫漫无望的日子,谁能陪她?”
风渊不语。
“拥有看不见尽头的寿命,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与其说这是一种恩赐,我倒认为这是一种惩罚。没有前生,没有来世。独立于世事之外,看遍日升月落,繁华枯荣。举目望去,四周空寂,唯有自己一人孑然独立。”
风渊张了张嘴。
“太禾,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从未被人陪伴过,所以并不觉得独居神殿会分外难受。自你被她带回古居,她亲自照看你,至你破壳,至你长大。看着你第一次学会说话,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幻出人形,第一次练习武技……你或许以为她不记得了。可是连我们都记得,她如何会忘记?”
风渊眼眶微红。
“有人陪着,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容易让人沉溺的事情。”
风渊紧紧咬住了双唇,强忍着泪意。
“你要好好的。”长光再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