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说：“公主有疾，还是尽快医治，免得又像今日这样，不仅伤了自己，还连累了别人。”

慕清寒将目光转向星奴，冰冷的眼神将星奴冻的浑身发颤。“对从今日起直到公主痊愈，你好生伺候着你们公主，半步都不许离开。你们主仆二人就好生在芳南苑里待着吧。”

慕清寒和月曜又说了什么，可泉加星已经无心去听，她只知道不仅她原本想要找无忧算账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还被他们反过来被倒打一耙，将她羞辱的一文不值。负伤的她站在这里这么久，竟全是她在自取其辱。

慕清寒扫了一眼她眼睛里迸发出的要吃人的光，淡淡别开了脸。

泉加星被星奴搀扶着挪步出门，出门没走两步，泉加星就停了下来。

星奴侧目问：“公主？”

泉加星没有说话，厅内的声音隐隐传来。

见泉加星主仆二人离开了，月曜立刻跳到无忧面前，“小无忧，没想到你出手可真狠啊！”

无忧尴尬不已，低着头小声说：“我，我没想到会这样……”

飞霜还跪在地上，她以为月曜这是在责怪无忧，便连忙解释说：“国师大人，这事绝对不能怪我们王妃。她也是为了飞雪，为了奴婢们好。”

“欸，你怎么还跪在这？”月曜将飞霜从地上拉起来，神色半点不见严厉或是责备，“谁说我怪你们家王妃了？”

飞霜不解：“那您这是？”

月曜夸张地说：“我这是敬佩！敬佩啊！”

无忧窘迫不已，“国师大人，你别再逗我了。”

月曜见无忧求饶了，玩性大发，正要补上两句，却忽然感受到一道足以冻死人的视线。他回头一看，就见慕清寒那一双冷黑的眸子正盯着他，并用嘴型给他说了两个字。月曜眼睛一瞪，使劲吞了口唾沫，强逼着自己忍住，才闭上嘴没出声。

飞霜在一边掩嘴偷笑，她家王爷说的可不就是“绫之”二字嘛。看来绫之公主对国师大人的影响力是真的很大啊。

没了月曜聒噪的声音，慕清寒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转头看向无忧，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说：“手伸出来。”

无忧心头一颤，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慕清寒好像真的生气了。虽然她很笃定他不会罚她，可却没料到慕清寒竟真的生气了，还对她严厉成这样。无忧也知自己不对，可心里还是莫名的有一些委屈。是以，她只伸出左手，并没有抬头看他。

无忧垂着脑袋，心里想着若是待会慕清寒真的骂她了，那她能哭吗？要是不哭，她自己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要是哭，慕清寒估计会更加生气吧？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正沉浸在自己莫名的苦恼里，却忽觉手上一重，是慕清寒握住了她的手。他指腹粗粗的皮肤缓缓顺着她掌心的纹路划过。无忧觉得有些麻*痒，禁不住往后一缩，慕清寒却将她一把抓住不让她动弹。

“别动。”

无忧这才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眼神无声地询问，你是在做什么？

慕清寒没有理她，大手带着她的小手往他面前递进了几分，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柔软手心，半晌才问：“打人的时候，自己手疼不疼？”

无忧一愣，一时竟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疼不疼？哦，有些疼。但不是特别疼。”她自然是没有泉加星疼的，而且那时正处于妖化的边缘，哪里还会觉得疼呢？“就一点点疼，其实也没有多大……”感觉二字还未出口，无忧顿时就张大了眼睛，看着慕清寒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你，你在做什么？”

慕清寒捉着她的手，嘴里微凉的气息不断吹送到无忧的手掌里，听她这样问，他答：“看不出来吗？”他又轻轻吹了两口气，“你这双手往后还是留着做些我喜欢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只需告诉我一声，诸如打人之类。虽然我不打女子，但总归是有办法叫你满意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平淡，语气又轻又缓。可偏偏就这么一句用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无忧觉得心动不已。

她呆呆地望着他，掌心里是他温柔的气息，像是羽毛一般，轻轻的，柔柔的划过她的掌心，撩动着她的心弦。

月曜见这两人一副若无旁人，深情对视的模样，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转头就往外面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酸溜溜地道：“这恶心人的模样，哎哟，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他一走，飞霜也十分有眼力劲地跟着出去，带上了房门。

他们两个一走，整个大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没了外人在，无忧那双紫色的眸子里竟聚起了几分湿意，她直直扑进慕清寒的怀里，闷头道：“你不怪我给你闯祸吗？我打了公主，而且我是故意的。虽然那个时候我，我有一些变化，但是我本意真的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你说，我是不是变坏了，从前，从前我不是这样的。”

无忧深刻的知道，纵然那时候自己身上有一定的妖化反应，可在那之前，她心中的怒气却不是妖化引起的。她那时看着飞雪脸上红肿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还在冥玄山的日子。那时候的她是不是也是这样，虽然一脸的狼狈，可那些人不仅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将她一步步逼入绝境？

其实到了京城以后，她已经很少会再想到当初那些灰暗的日子了。王府里的人都对她很好，慕清寒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她就连噩梦也很少做。就是做了噩梦，睁开眼也能第一眼就看见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面带关切的慕清寒。

这样美好的生活让她无时无刻都感到无比满足，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一直一直围绕在她身边。她以为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和娘亲在一起的那些记忆。

可没想到，今天看着委屈、狼狈的不知所措的飞雪，又看着泉加星那咄咄逼人，口出恶言的模样，心里那些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却全都翻涌上来了。

所以她才会发怒，才会失控，才会不顾后果的打了泉加星两巴掌。若是以前，以前她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在冥玄山山脚的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从前的她只会傻傻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人打骂。

可是现在，她好像变了。

慕清寒知道无忧在说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傻瓜，无论你如何改变，但有一样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无忧埋在他怀里没抬头，“什么？”

“我不会变。”想到这番肉麻的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慕清寒嘴角无奈地翘起，为了安慰这个小家伙，他真是只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了。

“人这一生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你还这么小，这一生可以说才刚刚开始，不管是心境，样貌，这些都会随着身边的环境改变而改变。这些改变无谓好坏，因为它们都是相对你所处的环境而言。”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京城对你有多大的诱*惑，这里就有多大的危险。如今你身处京城，又在最靠近权利的地方，这些尔虞我诈的危险更会被放大无数倍。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时时都将你拴在身边，你总有落单的时候。若是你当真一成不变，只知任人欺辱，叫我如何能够放心？今日之事且不论你行事对错，但至少让我看见了你是有自保能力的。没有我在，你也没在泉加星手下吃亏。反而让她受伤不轻。光凭这一点，我就该好好夸奖你，怎么还会怪你？”

无忧听着他慢慢地说着这些话，循循善诱，耐心至极，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她从他怀里露出一双澄澈的紫色双眸，问他：“真的吗？”

慕清寒点点头，“寻泉部落人人好战，泉加星又是皇室公主，她心中燃烧不断的斗气是不分敌我的，更何况她从小长在皇室，勾心斗角的本领定是信手拈来。你就算比不上她那颗精于算计的头脑，但至少你在武力上是不输于她的。你要切记，今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危险，只管尽可能的动用你体内的妖力，无论造成什么后果，都有我来承担。你能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无忧闻言，眼眶里原本已经干了泪又重新开始蓄积。一腔深情如他，怎能叫她不感动？

慕清寒迎着她眼里感动的水光，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扣着她的后脑，将她重新揉进怀里。

其实，他带她来京的初衷只是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她是他从山间带出来的精灵，他本不愿让她被这污浊的尘世所沾染。但事与愿违，他又一次见证了她的成长，而这种成长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