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子,连着被子一起将无忧抱在怀里,脸轻轻贴着无忧的,柔声道:“不晚,你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到墨然那双与自己肖似的眸子,无忧心里就揪成一团。她不知道该不该认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她枕在慕清寒的手上嘤嘤哭泣,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但她不知道,她这样隐忍的模样看在慕清寒心里越发觉得心疼。
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拥着她,静默地陪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忧哭着哭着,竟脱力的晕了过去。她安静地闭着眼睛,不再啜泣。身体不再颤抖,却仍是紧紧蜷缩着,手也紧紧抓着慕清寒不肯松。即使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可她的眉头却还是皱的很紧,看上去很是不安的模样。
慕清寒确认她身体无碍后,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又陪了她一会,直到她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一些,他才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替她盖好被子,又吻了吻她的脸颊,才起身离开。
等他再回到前厅的时候,尹尚怀早已离开,月曜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正和墨然相对而立,两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太自然。他眼眸微微一沉,走上前去。
“岳丈大人。”
墨然瞪他一眼,“谁是你岳丈?”
“你这个老泥鳅!阿寒喊你岳丈是给你面子了,你还不知满足,我告诉你,他完全可以把你轰出去的你知不知道!”月曜一见慕清寒来了,立刻跳到他的身边,与他统一战线。
墨然冷冷看他,“看来百年前那一仗你是还没得到教训。”
慕清寒眉头一挑,原来他们两个老妖怪百年前就已经认识了。
“那是我让着你,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点道行能赢得过我吗?”月曜用鼻孔对着他。
墨然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说谁是茅坑里的石头?你说谁?”月曜登时就跳起来了,要不是慕清寒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恐怕这两个老妖怪就已经打起来了。
慕清寒有些不悦地沉声道:“这是本王的府邸,是本王和无忧的家,你们两个要打就出去打。”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墨然看他一眼,手中蓄起一团淡紫色的光晕,轻飘飘地向那扇上好的红木门上丢去。光球速度极快,那据说大刀都砍不坏的红木门被光球这么轻轻一砸,居然顿时就四分五裂,倒了一地残骸。
慕清寒眼睛一眯,转瞬却笑道:“岳丈大人好厉害。”
墨然看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想起刚刚他将无忧抱在怀里的那副场景,心里就不打一处来,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敢在他面前造次?“你一介凡夫俗子,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对我女儿的那些非分之想。我是不会同意把她嫁给你的。”
“我说你……”月曜正欲对他发作,慕清寒却将他挡了回去。他看起来像是不太在意墨然对他的出言不逊,淡淡地说:“不巧,无忧在岳丈大人但对之前就已经嫁给了本王,也正因本王是一介凡夫俗子,既没有像您那样能够呼风唤雨的能力,也没有像您一样四海为家的胸襟。本王能给无忧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属于本王和她两个人的家。”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无忧想要的,也只是一个家而已。”
他这一番说话的很是谦逊,却字字诛心。
墨然果然皱起眉头,他虽风*流,但有幸生下了他的子嗣的,只有尹婉容一个,他也只有无忧这一个孩子。从前他不知道无忧的存在,与尹婉容也不过是露水姻缘。直到如今,尹婉容的样貌在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她那温婉如水的气质。他欠尹婉容一个婚约,也欠无忧一个安稳的家庭。这都是他欠下的债。
慕清寒像是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自责和愧疚,自顾自地说:“无忧说过,她娘等了她爹一辈子,背负了一个女子所不该背负的一切。她娘到临终前,也只盼望着能见上她爹一面。从前本王还不知她爹为什么要抛下她们娘俩,但今日见到岳丈大人,本王才终于明白了,像岳丈大人这般的人物,自是不会被凡尘俗世所牵绊。”
墨然被他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不要胡说!我,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婉容怀孕了,我要是知道……”他话还未说完,慕清寒的眼神就如利剑一般直直刺进他的心底,“要是岳丈大人知道,就不会抛下她们了吗?就算岳丈大人不知道有无忧的存在,但她娘对岳丈大人的感情,岳丈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我……”墨然还欲辩解,但只说了两个字他就没再继续,眼里的愧疚和自责越发浓郁。
慕清寒对于他的愧疚丝毫不觉同情,也不觉得墨然身为一只有三千年修为的蛇妖在他面前露出这副神情有何不妥,他声音依旧冷淡地如寒天里呼啸着的北风,冷冽如刀,又无孔不入。“岳丈大人,今日本王尊你一声岳丈大人,还望岳丈大人好生珍惜着。若无忧不愿认你,那在本王这里,你就只是一个不速之客,还请你尽早离开为好。”
“你!”墨然很想反驳,可他找不到理由。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与无忧相认,若是无忧不认他这个爹,他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更何况,慕清寒刚刚说了,这里是无忧和他的家,他一个外人,留在这里又算什么?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慕清寒一刻也不想多留,“本王已经为岳丈大人安排好了房间,岳丈大人只管跟下人去就是了。本王还要去陪着无忧,就不多留了。至于房门,岳丈大人不必忧心,本王还换得起。”
他话一说完,也不管墨然那一脸吃瘪的表情,转身就走。
月曜也跟在他的身后,临走时回头对墨然重重哼了一声,以示鄙夷。
他们两个都走了,只留下墨然一个在厅内站着。他脸上的那些情绪通通被他藏了起来,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明明他的外表看上去仍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可此时看着他的身影却让人感觉到一种人到中年的沧桑和落寞。
墨然独自站了好一会,才出门招手唤来一个下人,让他带自己到房间里去。
月曜跟着慕清寒出了门,直呼“佩服佩服”,要知道墨然这个老泥鳅,平日里仗着自己的修为高深,那可是从不会向人低头,更不会露出那般愧疚的表情,还被慕清寒说的哑口无言。
一想到刚刚墨然那憋屈的模样,月曜简直兴奋的要死,“哎呀,我说阿寒啊,你这嘴上能杀人的功夫真是练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慕清寒斜睨了他一眼,冷冷说:“青出于蓝?不,应该是前无古人。”
月曜“呸”了一声,“你这自大狂!”他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脸得意的笑,“不过,看你把那老泥鳅数落的一无是处,针针见血,我这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看他还敢在我面前横着走吗?”
慕清寒淡淡说:“他又不是你爹,在你面前他该怎么走还怎么走。”
月曜眼睛一瞪,“谁是我爹?啊,谁是我爹?”他忿忿不平的模样有些好笑,“阿寒,我跟你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国师我,那可是天地灵气,天和地的灵气孕育出的仙灵啊!苍天就是我爹,大地就是我娘!岂是那条老泥鳅能胡乱充数的!”
慕清寒见他一脸“我是神之子”的骄傲得意的模样,忽然觉得不太想跟他说话。
两人走在回廊中,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
月曜终是憋不住,摇头晃脑地感叹道:“不过,还是真没想到,无忧的亲爹竟然是墨然。”
他话音一落,慕清寒蓦地停下脚步,定在原地不动。
月曜没有察觉,仍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他侧头想跟慕清寒说话,可身边哪有慕清寒的影子?回头一看,见慕清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落在不知名的某处,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快步回到慕清寒旁边,撞了撞他的胳膊,问:“干嘛不走了?想什么呢?”
慕清寒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月曜,“你认识墨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曜一愣,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我们也就是在五百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算是彼此认识了。后面又碰巧见了几次面,我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一个。”
“什么?”
“风*流成性啊!”月曜一边说,一边走到旁边坐下,“我几次见他,他不是在姑娘房里,就是在去姑娘房里的路上。不过说起来,他还是个狠角色。在我们未见面之前,我就已经听到过他的名号了。他的原身是一条紫色巨蟒,他也是第一条成功化蛟的蛇精。”
